“春枝？”李承稷不自觉喃喃出声，“这个丫头，是不是苏姑娘身边的？”
纯钧回道：“正是。”
李承稷未再答话，思索了片刻之后，便又开始往下翻。
直到厚厚的一沓名单翻完，李承稷都未再停顿。
“王爷……”纯钧看出李承稷的思虑，上前一步问道：“要不要属下去暗查一下这个春枝？”
李承稷回忆着一些情节，问道：“那日鹳雀楼中，是不是这个春枝等在水云间？”
因为那天他们一无所获，当晚李承稷曾叫纯钧如今日一般理了名单出来，是以李承稷方才才对这个名字格外熟悉。
纯钧没有犹豫地答：“是。”
闻言，李承稷略一沉吟，道：“让湛泸去查吧！”
纯钧抬起头，心中沉浮——王爷这是怀疑上春枝了？
一般前因后果他去查已是足够，但王爷这次动用了暗军湛泸，可见疑心程度之深。
李承稷似是看穿纯钧的惊讶，站起身说道：“杨纤月的出现给了本王启发……”
他将眼神掠向窗外。
此时已是深春，窗外绿色正浓，一棵银杏枝繁叶茂，遮蔽了更远处的风景。
“本王曾经以为，新朝伊始，百废待兴，世家官宦再是松散，也不可能被蛮夷趁虚而入……”
纯钧听之心惊，道：“镇远侯或许是不满镇远侯府败落，才会与羌胡勾连上。丞相大人如今炙手可热，可没有做这种事情的道理。”
“有没有，总要查了才知道。”李承稷收回目光，眼神意味不明地盯住那一沓名单，道：“明日……帮本王约一约苏姑娘。”
听了这话，纯钧不禁为难。
王爷既是只说约苏姑娘，那必然是不想让丞相大人知晓的。
如此一来，王爷与苏姑娘形似幽会不说，还需要他偷偷摸摸地去传话。
纯钧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想他堂堂一等侍卫，从来要么是光明正大拿人，要么是悄无声息杀人，什么时候干起了这“鸿雁传书”一般的活计？
但对上李承稷冷肃的眼神，纯钧还是恭敬应道：“是，属下领命！”
“行，你现在就去办这件事吧，先不要与苏姑娘说明本王约她的目的。另外，把湛泸叫来。”
纯钧躬身再次应下，心中却是苦笑——咋还不能与苏姑娘说明目的？那人家苏姑娘真的愿意赴约吗？
他怎么觉得这次相邀，还没有上次以人影诱之来得靠谱呢？
纯钧退了出去，湛泸进来行礼：“王爷您找我。”
“杨风如何？”李承稷走到宽案后坐下，神态从容。
“还是装酒未醒，一边骂廖姨娘，一边吵着要见圣上。”
“哦？”李承稷玩味一笑，“倒是有趣。我们这位镇远侯莫不是演了多年，真觉得自己是个中年纨绔，连本王这暗军营也分不清了？”
“那其他人呢？一个都未开口？”李承稷随手拿起了案上一本兵书，神态中不见一丝焦急。
这是多年来养成的自信。
赤焰军下暗军营，从来没有撬不开的嘴，他最不需要的就是着急。
“府中家丁都悉数开了口。主子中，第一个开口的是镇远侯府的嫡小姐杨玲，第二个是廖姨娘，但都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从廖姨娘口中吐出来的残虐下人、谋害镇远侯府原嫡夫人倒是有几桩，却不是他们此次关注的重点，不必要此时便报给王爷听。
“本王知晓了。”李承稷淡淡颔首，道：“此次重点是杨纤月，其次便是镇远侯杨风。”
湛泸：“属下谨记。”
-
翌日午后，阳光正盛。
虽然还不是三伏天的日头，但小心行了一路至此，苏青云的身上还是出了一层薄汗。
进了四福街尾的一家无名茶楼，苏青云戴着幂篱，领着春枝匆匆上了二楼。
二人在一间狭小的雅室门前驻了足。
春枝左顾右盼了一番，上前谨慎地叩了门。
门吱呀一声应声而开，纯钧侧开身低声道：“小姐，请。”
苏青云微一点头，便抬脚迈进了房中。
春枝下意识就要跟进去，谁知纯钧却是闪身而出，仔细关了房门，道：“春枝姑娘，你去那边守着吧。”
春枝抬眸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又回头看了看纯钧自己抬步走向的方向，倒也明了了。
这家茶楼空间不大，楼上仅有两间雅室而已。
方才苏青云进的那间靠外，正处在走廊的拐角处。
纯钧自己走到了对面走廊的窗前，而他刚刚给春枝指的位置，则是上来的楼梯口。
如此一来，这二楼上唯二的两处可能过人的地方，便被他们两个分别守住了。
雅室内，苏青云因为极信任李承稷，倒也没有在意春枝被纯钧留在门外的事情。
想来，他是有极重要的话要与自己说，一点也不能让外人听得。
“臣女拜见恭王殿下。”苏青云施施然一礼。
李承稷仍旧以礼相还，随后请苏青云落座。
李承稷将方才倒好的茶推至苏青云的面前，温而道：“此处茶简，苏姑娘权当解渴吧。”
苏青云毫不见外地端起面前的茶盏，察觉到里面的茶水正温，不烫也不凉后，她便一饮而尽，盈盈笑道：“还正好是渴了。”
李承稷不禁也跟着笑了。
一盏饮尽，苏青云自己拿过茶壶，又为自己添了一盏茶放在那里凉着，才问道：“恭王殿下，不知你此次让纯钧约我过来，所为何事？”
这个问题，苏青云从昨晚接到纯钧的字条时就开始想了，却横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只能勉强想出一条——难道是他听说了赐婚以后，不愿意娶她，所以才约在这里见面，想劝她回绝那赐婚，以便明面上保留住相府和她姑娘家的颜面？
昨晚想到这个可能，苏青云一夜都没怎么睡着。
今日从早晨起床到出门，都笼着淡淡的忧伤和遗憾。
但她没有微词。
这一世爱他助他都是她自己的事情，不会因为任何而改变。
如若他真的不喜欢她，那她化明为暗便罢。
只是苦恼自己才开了头的主动，便要这样无疾而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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