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苏丞相抚了抚刚蓄不久的胡须，道：“越王殿下与太子殿下一样，都是耿直自好之人，想来是知道了些什么消息，才特意提醒为父的。”
“亏得越王殿下苦心孤诣地仿用了幸王年礼一案的手法，为父却因为过于自信那虎皮鹦鹉并非贵重之物，而不曾查验一番这背后的来龙去脉。”
说着，苏丞相欣慰地看向苏青云，笑着道：“还是云儿心细如发，竟能发现其中关窍。”
“不过……”苏衡好奇，“云儿又是怎么知道京兆尹沈丘去秘见了陈烨的？既是秘见，想必也不是你这个小女儿家能打听得到的吧？”
闻言，苏青云甜甜一笑，坐下来道：“说来也是凑巧，女儿那日是出门吃烤鸭去了。正巧他俩会见的茶楼，就在罗记的对面。”
“说来，那京兆尹沈大人是个谨慎的，听店家说还带了幂篱赴约，可陈烨却是……”
说到这里，苏青云猛得从座椅上站起来，脸色都白了许多：“父亲，这恐怕是个连环计！”
苏丞相笑而不语，脸上的欣慰又深了几分。
苏青云看着苏丞相这样的表情，知道他早已想透了这一点，便松了口气，复又坐回座椅上。
“原来父亲早已察觉到了这一异常之处，害我刚刚还紧张成那样。”
“为父是早就察觉到了，可云儿也不差啊，这不跟着也想到了？”苏衡笑呵呵的，俨然一个慈父形象。
苏青云听了，噘了噘小嘴，“那还是父亲提醒的，若不是父亲问到我在哪见到的他们，我还没想起来呢。”
苏丞相仍是笑，并不觉得苏青云差这一点点有什么大不了。
这世上人分很多种，有的人聪明绝顶，凡事所思所想总是快人一步。
其次，有的人领悟绝佳，别人稍一点拨，他便能反应过来。
再次，有的人必须要别人从头到尾说明白，他才能听得懂。
最后，便是最令人头疼的一种人，你是如何掰开了揉碎了地跟他讲，他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真的是对牛弹琴。
当然，育子女、交朋友都不能要求太高，能努力成为二三种人，已经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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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城河，跃明河段。
“许少尹，情势紧急，还望您赶快行动吧。”苏青峰有些着急地对京兆少尹许墨文说道。
“苏少监稍安勿躁，”许墨文淡定从容地道：“既然是苏丞相的吩咐，那本官必定是尽力相助的，现在正在疏散沿岸百姓呢。”
苏青峰便也不好再催什么。
今日京兆尹沈丘休沐，京兆府便由许墨文这个少尹说了算。
苏青峰当然乐得如此，可既然沈丘牵涉其中有意遮掩，他就怕他忽然听到了风声，赶过来制止了这一切，所以才想催着这许墨文赶快办事。
终于等到将沿岸的摊铺行人都疏散完毕，许墨文看着经过前几日下雨而涨上来些许的河水，一声令下：“在附近挖渠将河水引干。”
“是。”衙役们齐声答应。
一个时辰过去，本就不甚多的河水流干，露出河床上的淤泥来。
苏青峰看着这速度，心中稍舒了一口气——还好前几日只下了绵绵细雨，虽然下的时间长，但总降雨量并不多，否则这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放干。
此时，许墨文又下令道：“下去一寸一寸摸寻，范围大一些。”
衙役再齐声应“是”，随后都丢了佩刀，挽了裤管下河。
苏青峰紧张地盯着他们的动作。
朝中有人参本，请求京兆尹沈丘引干河水，仔细翻检河道内有无其他女尸。
可沈丘将这条圣上都点头的建议置若罔闻，不过三日，便结了案，说陈烨已然认罪，那两名女尸乃陈府家仆，因犯了错被陈府打死，沉尸河内。
这样一个结果当然不怎么能服众，但口供与证据都对得上，一时便也无人公开质疑什么。
但小妹今日竟然说沈丘特地秘密见过陈烨，这就令人十分怀疑了。
所以苏青峰这才快马加鞭赶到了京兆府，说动京兆少尹许墨文过来引干河水，彻底排查一次。
沈丘无视他人合理建议，又耍手段草草结案，这一定是为了掩盖背后惊人的真相。
而他故意将陈烨从牢狱弄出，选在外面见面，是想将此事最终推到谁的头上，苏青峰一时还没有想透。
可能是放陈烨出狱的人，也可能是其他人。
总归，现在先把护城河女尸的真相弄清楚再说。
又过了一会，一名衙役忽然大声叫道：“少尹，这里又发现一具女尸！”
许墨文闻言，脸色惊变，立马道：“弄上来，其他人，继续深挖！”
两个时辰过去，天色已经变得昏暗，河边开始燃起了火把。
即便有衙役不断驱散，可附近围观议论的人却越来越多。
“少尹，应当没有了。”有衙役上前禀道。
他们已经将附近的河底彻底翻了一遍，上一具尸身被挖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前的事情了。
一直站在岸边监看的许墨文已经不复初时的淡定从容，只听他语气深沉地问道：“一共有多少具尸身？”
“回少尹，加上先前百姓们发现的那两具，总共已有三十具之多。”衙役顿了顿，又补充道：“经仵作查验，皆是女尸，其中有一具，年纪尚未超过十岁。”
许墨文与苏青峰听得攥紧了拳，眼睛都红了。
“许少尹！”苏青峰脸色铁青地看向他，“这件事，还望您能一直跟进！”
苏青峰不好直接说沈丘牵涉其中，只能再三拜托许墨文一定要跟进。
许墨文如今才二十二岁年纪，正是年轻气盛之时，亲眼看到如此骇人听闻的惨案，哪里用得着苏青峰一再托付，自己已经满腔怒火了！
这背后的凶手简直是畜生不如！
他一定要亲自查出凶手，让京兆尹沈大人判其一个凌迟之刑！
“将这些尸身全部带回衙门，留下十人，继续扩大范围搜找。”
此处虽已是下游，可他不忍见任何一具尸体有继续深埋河底的可能。
衙役应下。
许墨文遂先带着一批官差赶回府衙处理此事，苏青峰也就此回了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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