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钟牧琛凭什么赶我们出来！”张秀才一行人被赶出来，姜坵都说不上话，只能当个和事佬，“姜老先生，你不去找钟牧琛说两句？”
此时的姜坵，早就耗尽了年轻时攒下来的那点积蓄，前些年靠林府养着，最近他可不敢惹钟府。
只是摇了摇头，随便假装劝了钟府的家丁几句，也就回到钟老将军安排的院子里，继续喝酒入睡。
“都赶出去了，老先生呢，如何是好？”
管家去向钟牧琛回禀，但不知道对姜坵如何处置，因而只好回问。钟牧琛伸手摆了摆手，意示着他就算了，此事到此为止就可以了。
喝得尽兴的张秀才等几个文人，哪里受得了钟牧琛一个武将之后的败兴，他们也就迷迷糊糊到了梨园去，把这事抖落到底层老百姓的耳朵里。
“钟牧琛，一个粗鄙武将的后人，虚伪其事请姜坵先生住在府上，就为了表示能蹭到点文人气息。”张秀才就酒气熏晕，气得满肚子火，“粗人，就是粗人！”
梨园的老板劝着，赶紧想把这个人请下去，生怕惊扰了在园中看戏的我们这边。
我和花千放、清宜刚坐下来不久，老板说点了一出束北潋与女儿的诀别戏，正吩咐小厮上茶来，却不料有人闹这么一出。
“花千放，你来会一会他如何，我上一次去钟府，被那姜坵梗住，这一次你看能不能从中探出些什么。”
我们所在的看台，是一个带屏风的屋子，花千放见我开口，于是到屏风外头去找老板来，说请张秀才喝一杯。
“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请我？”张秀才这厮还执拗着，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凡夫俗子，若又是官场开的什么大人要我闭嘴，痴心妄想。”
硬骨头倒是硬骨头，但是这股子瞧不起文人以外的酸腐气息，我不喜欢。
“在下深洲似雨公主随行使臣花千放，也是她的老师，勉强算个读书人，可问张先生觉得我算不算个读书人？”
花千放自顾自走出去，跟张秀才对着说话。那人笑了笑，勉强点头：“既然是皇室的夫子，自然是文才大家。”
我和清宜坐在屏风后，那张秀才探头进来就一直往这边瞟，终于忍不住问：“花先生，敢问这屏风后还有女子是什么意思？”
“观戏饮酒，没有佳人在侧，岂不是人间遗憾？”花千放隔着屏风说话，我觉得我和清宜被冒犯了，正生气，却听他又说，“那是我心悦之人和她的妹妹，不便见你，也望体谅。”
张秀才笑了说，风花雪月之事，懂得懂得。
看在一心为了花千放能不能从张秀才口中得知什么的份儿上，我只好忍住，清宜不由得对着我想笑又不敢。
我狠狠瞪了一眼回去。
彼时最是执着把花千放退给我的人就是她和蔺蔷，如今才知晓是个他是个舍人。安全是安全了，但这人言语轻薄，总是夹带私货，连妹妹还跟着取笑我……
气死我了。
“先生请我喝酒，恐怕不是单单喝酒这么简单的吧？”张秀才这人，是个迂腐无能的酸人，但是脑子还算清醒，“先生是深洲来的，是不是像打听点姜洲臣府的内幕，然后带回去啊？”
文人雅士自古多骂国，但无比爱国者。张秀才一干人，只是受姜坵影响，一直不喜欢女人当政，从前李家王朝，他们并不算排斥。
“张先生说的哪里话。”
花千放亲自给他倒酒，很是给面子了：“花某人是个文人，心中不装政事，一心只求天下太平，那种背后戳人的事，我可不干。”
深洲给公主做夫子已然是一段旅程，结束了的风景，怎还会倒回去看？
“花先生的意思是，不回深洲？”张秀才听得此话才放下戒备来，“如此，先生平日里都住哪里，若有机会，我带着同好们登门拜访？”
自然是不能现在说他所住之处，这帮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女子，何况苏清宵还是他们最厌恶的那两位之一。
“住在一大臣府宅之中，尚且安稳，比那姜坵先生住的地方，应该是要……更高一个品级。”
“比钟府宅还要高一个层次的大臣，那必然是二品级以上的！”
殊不知这个文人，听说了自己住在重臣的府宅中，突然变了一个样子，原来也是个不中用没骨气的。
“哪里能劳烦花先生亲自倒酒，我来我来。”张秀才瞬间奉承，那副嘴脸跟方才硬气傲骨的样子完全不同，“姜先生住在钟府，说不上话的，我们几个去和先生聊一聊，居然被钟牧琛那个小子赶了出来！”
气死我了。
“失态了失态了。”
张秀才给花千放倒了一杯酒，看他安静喝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两人之间有一种微妙的暗斗，我看着花千放，他在酒杯遮掩了半张脸的时候，打量着这位酒气熏人的秀才。
“久闻姜坵老先生大名，当年还差点娶了当朝长公主李秋蝉，不知现在身体可还好？”
花千放说话是有语言艺术的，他想问姜坵的事，又想提及我来，但生怕张秀才听出来，所以提了奶奶。
张秀才摆了摆手：“姜先生，我说实话，可能没多少年了，这些时日，一直是吃药养着呢。”
原来这老家伙蹭吃蹭喝，还蹭林府、小林府和钟府的药钱。
“花先生说到路府那位老夫人的话，我倒是想说说她的孙媳妇，就是永宁侯苏政明的嫡女苏清宵。”张秀才自顾自提起了我，果然是入了花千放的套，“一个不守妇道抛头露面的女人，克死自己的夫君也就罢了，偏偏作为一个下贱投机倒把的商人，还配做女相？”
这就是姜坵他们一行人对我真实的看法吧？
我无法想象姜坵这老东西在小林府，对着六岁的清宣与之说这些的样子。一个是弟弟，一个是侄儿，我的孩子们从小听着这样的话，他们如何不叛逆。
“苏清宵苏大人，作为商人就是下贱的，那这梨园老板，醉翁仙掌柜和瑞扇居掌柜，与张先生比，何人更受长京城的欢迎？”
花千放的语气里，其实已经带了刀子，他很不喜欢面前的读书人。空以为自己读了几天书，一事无成甚至蹭吃蹭喝，巴结所谓文坛大家，却贬低他人。
“张先生，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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