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目光清明的沐曦，沐母抿了抿唇，顿了片刻，神色虽没什么变化，但眼睛的笑意却渐渐淡去，她轻轻应了声：“嗯，吃完就回家。”
姑奶奶眼睛犀利，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便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而是笑道：“那我让景扬送——”
“姑奶奶。”沐曦礼貌地颔首，“我开了车来，等下自己回去就行。”
姑奶奶皱了皱眉，刚想说些什么，路景扬便抢先道：“自己回去也好，反正这儿离你家也不远。”
说完，他给姑奶奶使了个眼色。
姑奶奶眉头紧皱，显然不同意他的做法，但话都说出口了，不答应也没法子。
“这鲫鱼莼菜汤不错。”沐曦忽道。
路景扬笑道：“那我等会儿帮你打包，你带回家吧。”
“多谢。”沐曦垂眸，接着喝汤。
二人对话虽简单，但方才沉闷下来的餐厅却因这句话，再次活跃起来。
姑奶奶瞧出了路景扬的意思，也不再提复婚不复婚的事，只点评桌上的饭菜，沐母偶尔附和几句，再加上路景扬细心介绍，乍一看，这餐厅内的气氛倒还算其乐融融。
吃完饭就很晚了，姑奶奶给沐母准备了一堆东西，沐母得了沐曦的允许后跟着去拿，客厅内便只剩下路景扬和沐曦二人。
“现在她们都走了，你想说什么，可以说了。”沐曦淡淡道。
她也不看路景扬，眼神也淡淡的，似有若无看着远处，仿若不是在跟路景扬说话，而是自言自语似的。
路景扬知道对方这是在生闷气，他抿了抿唇，诚挚道：“说句实话，今天这一场，其实是我姑奶奶的意思。”
“当然，我肯同意，那也是不对的。”他生怕沐曦误以为自己在推卸责任，故而又急着解释：“姑奶奶只是太希望我们能复婚了，所以有些着急；至于我，我是因为……因为——“
“因为你看到了盛颂，所以着急了。”沐曦一语戳破，语气也是淡淡的：“我和盛颂来往，一是为了应付长辈，二来，也是为了交流香水。”
路景扬神情一松，但紧接着，沐曦又道：“但至于之后会发展成什么样，我也不清楚。”
刚舒展开眉眼的路景扬登时又将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沐曦这话，不就是变相在说：虽然我现在和盛颂只是朋友，但保不齐会日久生情，发展成为男女朋友。
“其实我和你早就应该彻底断了联系的。”沐曦笑了下，只是笑容满是苦涩，她转回视线来，看着路景扬，道：“要不是因为许菀菀，我是真的，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
恩也好，怨也罢，两个人从前的那些事情，不管谁对谁错，不管是快乐还是悲伤，自己是得了意还是受了委屈，她都不想再追究了。
从前的，就该被流逝的时间冲刷。
她只关注当下和未来，不想再为过去的事情烦忧。
话说到这里，路景扬也沉默了。
他又何尝不想彻底封死过去的回忆？
可，在他看来，这些回忆中快乐、美好的部分，足以抵挡那些阴暗和丑陋。
哪怕美好的部分只有一点点，但为了这一点点的美好，路景扬也不愿将过去全盘否定。
“看，我就知道，”沐曦抿出个淡淡的笑，一双墨黑的眼眸静静看着他，“我们的想法不一样。既然想法不同，又为何非要勉强呢？之前那三年，我们互不联系，不也挺好的吗？”
本还沉默不言的路景扬，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后，蓦地红了眼圈，他盯着对方，“不好，一点都不好。”
沐曦一愣。
“在重新遇到你之前的那三年，我过得一点也不好。”路景扬还顾忌着长辈一会儿就到，刻意压着声音，但显然此刻已带了哭腔：“在重新遇见你之前，我以为自己过得很好，但遇到你之后我才发现，我不好、一点都不好。”
“那三年，我以为我很好，别人也以为我很好，就连父母、朋友，也都以为我过得很好。可是，自从重新遇见你之后，我才知道从前那些日子，一点都不好。那三年我就像是一汪不会动的死水，看似干干净净、毫无波澜，实则毫无生气、了无生机，要是时间再长点，我就会发臭！干涸！”
对方压着声音，也不算激动，可这话钻进沐曦耳朵里后，却扯得她心尖生疼，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攥紧了拳头，极力隐忍着。
但路景扬还在说，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是你让我这潭死水有了涟漪，重新有了生机。小曦，我真的无法想象，再重新过回那样的日子。小曦，我可以……我甚至可以不再追求你，但绝对不能和你彻底断了联系，你明白吗？”
沐曦咬紧了牙，一抬眼对上他的视线，直接问道：“要是我明天就跟盛颂结婚呢？”
路景扬仓促间后退一步，满脸不敢相信。
“又或者，我跟宴遇白结婚。”沐曦直直盯着他，“你也要继续跟我联系吗？就算我和我老公都不在乎，你还能厚着脸皮跟我联系吗？”
险些退出餐厅的路景扬扶住餐桌，手背青筋毕现，吸着气，笃定道：“你不会的。”
“我会。”沐曦坚定道。
路景扬摇头，“不，你不会。”
他道：“虽然这么说有点自大，但是小曦，我和你认识这么久，我清楚的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沐曦唇角紧抿盯着他，一言不发。
“你的确有拼劲，胆子也大，但这些，仅限于在事业上。你不会为了甩开一个讨厌的人，就大着胆子跟完全不了解，或者完全不喜欢的人结婚。”路景扬道：“更何况，你也没那么讨厌我，不是吗？”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真的那么讨厌我，讨厌到为了甩开我，宁愿和不喜欢的人结婚，可你的事业呢？你的事业怎么办？”
沐曦淡淡道：“我结婚，跟我的事业有什么关系？宴遇白家是做什么的，你不是不知道，跟他结婚，更利于我的事业，不是么？”
路景扬陡然笑了，“你不是利用婚姻壮大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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