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浅烟默默跟上夜墨辰的脚步。两人的衣摆随着走动偶尔飘到一起，极为缠绵的贴合，又恋恋不舍地分开。
院子寂静，不见丝毫人声，石板拼成的小路上纤尘不染，一条长亭通往人工开凿的湖面，亭角还有一只旧铃铛随风作响。
慕浅烟的目光被亭角的铃铛所吸引，它随风微微晃动，发出轻微的叮当声。铃身上已经有了一些锈迹，一看便知是多年的旧物，却被擦得闪闪发亮，足以看出主人对它的珍惜。
可是，夜墨辰喜安静，他是不会挂这种东西的。想到这里，慕浅烟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夜墨辰，无声地询问。
夜墨辰站在她身侧，目光微微柔和，两人长期以来的默契使他不用说话也知道慕浅烟的意思。
他看着铃铛轻声道：“铃铛是我母亲的旧物。这个院子本就是她的小筑，她还在的时候，就很喜欢坐在这个亭子里。铃铛是一次偶然才挂上去的，本来四个角都有，现在只剩下一只了。”
夜墨辰转向慕浅烟，微微有些黯然，“这么多年，我一直舍不得摘下它，它在，就好像我的母亲还在。”
慕浅烟说不出安慰他的话，在这种悲伤下，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慕浅烟伸出手，安慰性的拍了拍夜墨辰的胳膊。
夜墨辰微微弯了眼睛，手沿着慕浅烟的小臂寻到她的手，牵着慕浅烟走到亭子围栏边，两人相互依偎着，看向遥远的湖面。
夜墨辰在慕浅烟的头顶轻轻道：“在我小的时候，我的母亲经常和永安侯燕夫人，还有你母亲洛夫人在这里小聚。哦，那时你还小，或许不太记得，但她们年轻时确实是很好的朋友。”
慕浅烟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还有别人口中关于自己母亲的评价，不由微微一笑，轻轻开口道：“我记得的，也有听说过。”
夜墨辰的声音含了点笑意，“你记得啊。”
夜墨辰离开几步，指向远处的对岸，遥遥一点，继续道：“我小时候很喜欢在那边玩，有时候想母亲了，在跑过来就需要绕很大一圈，于是她给我订做了个小船，我想她的时候就可以让人划船带我过来，虽然也不怎么快，但看着自己能离她越来越近，就很欢喜。”
“我那时还很不喜欢母亲和那些夫人们聊天，总觉得很无聊，她却看上去那么开心。有时候我就支使下人们绕着这里打转，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几乎每次都能得逞。她总会走到栏杆边递给我点心，然后承诺有空陪我一起玩。”
“可惜后来，那只船也坏掉了。”顿了顿，夜墨辰又开口道：“不过坏了也好，也省得我再乘上它，却永远无法奔向本该坐在亭子里的人。”
夜墨辰的声音暗下去，像是和自己低声呢喃，“是我没有船了，而不是她不在了。”
慕浅烟不由得悲上心头，她也想告诉自己，是她没有船了，不是洛夫人不在了，可是自己连母亲的小筑都没有完全找回来，又如何去找船呢？
慕浅烟一时心意难平，看着夜墨辰黯然的背影，迅速走了几步抱住了他，不知是想给与温暖，还是想汲取力量。
夜墨辰转身，伸手将慕浅烟揽进怀里，用力箍紧。
慕浅烟的眼前不知不觉变得模糊一片，她伸手抹了一把，才知道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慕浅烟微微哽咽，道：“我想我母亲了。”
夜墨辰更紧的抱住了她，低声道：“我知道。”近乎虔诚的，夜墨辰吻上了慕浅烟的唇。
转回慕家。
红鸾坐在梳妆镜前上钗环，对着镜子好生摆弄了一番。她身边的一个侍女听了门外婢女的呼唤外出了一趟，很快又返回来在红鸾耳边说了些什么。
红鸾闻言动作一顿，挑起一抹笑意，侧头问道：“消息可确信？”
那侍女忙笑道：“千真万确！”
红鸾揽起裙摆，在镜子前转了一圈，抬头挺腰道：“那咱们就去李氏的院子里走一趟吧。”
侍女忙跟上，谄媚道：“恭喜姨娘，贺喜姨娘。”
红鸾像模像样嗔斥道：“还叫姨娘呢？”
侍女赶紧改口道：“恭喜夫人。”
“走吧，让人把院子里的下人都叫出来，我有话要说。”
由于主子不在，没了管事的人和交代活计的人，李氏院子里的下人大多无所事事，红鸾支使人一叫一个准。
大多数人对于红鸾的出现十分困惑，毕竟她不能算作这个院子里的主子，本应该没有权利命令这里的下人的，但主子下落不明，他们也只能出来看看情况。
红鸾看着满院子齐刷刷的下人，想到不久之后将属于自己的管家权，不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扶了扶自己头上的步摇流苏，道：“我今日叫诸位来，是想告诉大家一个消息，李姐姐被判了秋后问斩。”说到这里，红鸾特地顿了顿。
众人顿时喧哗起来，一时院中纷纷扰扰。质疑者有之，震惊者有之，思量后路者有之，千姿百态，汇聚一堂。
“我实在是为你们难过，虽说李姐姐算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可你们这些人都是无辜的啊，她到底是你们曾经的主子，你们都只是普通的下人，什么靠山都没有，要是牵连到了，或者是我找个什么理由打发了，你们说会怎么样呢？”
大宅院里的仆从必须做好为自己考虑的觉悟，否则一条单薄的人命或许根本抵不过一两银子。
红鸾此言一出，就有人在动摇，如果李氏真的被处置了，接下来掌权的就是红鸾或是大小姐，不论是谁，他们这些旧主的仆从都不会有好结果，此时另择一主，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众人嗡嗡嚷嚷，犹豫不决。
一个婢女忽然站出来，扑通跪在了地上，表忠心道：“奴婢愿意追随红姨娘，求姨娘放我们一命！”
有了第一个，接下来就是第二个，第三个。
红鸾表现得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放了你们倒是不怎么难，只是李姐姐捉奸那事……”
众人忙附和道：“那都是李氏自导自演的。”
“对，与红红鸾姨娘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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