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朝宗过来给裴妆把了脉，又给她开了治风寒的药，见她病殃殃的样子一直颇为疑惑，终于临走前忍不住问：“如今已过伏天，可天气并不算冷，娘娘怎么会得如此重的风寒呢？”
“自然是本宫身子娇弱，一点冷风都吹不得。”裴妆冲他招招手，让他靠近些，在他耳边叮嘱，“等下你出去，瞧见一个老嬷嬷，就这样跟她说。”
虽然张朝宗心中疑惑，可他还是顺着裴妆的意思答应下来。
按说以裴妆的医术，自己就能给自己开药方，根本不用张朝宗来走这一趟，如此做无非是为了堵住刘嬷嬷的口。
“那娘娘好生养着，臣明日再来给您请脉。”张朝宗收拾好药箱，起身向外面走去。
院子中一位身着暗褐色宫装，双鬓打理的油亮利索的嬷嬷正在候着，他猜这应该就是裴妆口中的老嬷嬷。
以前张朝宗去给太后请平安脉的时候见过这位嬷嬷，似乎是太后跟前得力的人，却不知怎的被安排到了璇玑宫。
“张太医留步。”刘嬷嬷款款上前，“不知娘娘的病何时才能好？”
张朝宗看了一眼虚掩的房门，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转而对刘嬷嬷道：“娘娘病得厉害，少则三五日，多则十天半个月，一切都说不准。”
“原来是这样，那就劳烦太医多费些心，以免耽搁了敏妃学规矩。”
学规矩？
他想要离开，却又折回来几步，好奇地问：“不知敏妃娘娘需要学什么规矩？在下这么问，是想知道此病是因何而起。”
“是太后娘娘体恤，敏妃即将封后，但后宫中的规矩却并不熟悉，所以在她封后前由老奴来教她。”
原来是这样，张朝宗瞧着刘嬷嬷的气派，就猜到为何裴妆要将病说的严重些，想来是为了逃避学规矩。
于是他很是忧心忡忡地告诫刘嬷嬷，现下敏妃病得厉害，千万不能再让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不然会一病不起，皇上怪罪下来他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裴妆躲在屋内听着外面的对话，暗暗称赞自己的乖徒弟就是上道，撒谎扯淡的本事深得她真传。
顾景鸿一听说裴妆病得连床都下不来，立刻就要去看她，但走到半路上又想起来他们两个还在闹别扭，现在这个时候过去，不就意味着他认怂投降了？这可不成。
并非顾景鸿有意和裴妆过不去，若是只开设女子学堂也就罢了，可她却要让全天下的女子都能够参加科考，同男人一样建功立业，此举必定会造成天下大乱。
自古以来就是男主外女主内，要是女人也在外面博功名，那宅院中又该谁来照看？
还有那些儒子，必定会因此怨声载道，因此激起民愤。
安公公在一旁瞧了一会儿，见皇上一直犹豫不决，便上前询问：“咱们还去璇玑宫看敏妃娘娘吗？”
“谁说朕是去看她了！”
顾景鸿怕是不知道，除了他自己以外，旁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在担心裴妆。
“那要不老奴替皇上走一趟，去瞧瞧娘娘身子如何？”安公公十分懂得顾景鸿的心。
“你若是愿意去你便去，少拿朕当幌子。”顾景鸿还在嘴硬，却将安公公给打发去了璇玑宫。
如今的璇玑宫内人人自危，自从裴妆生病以后，刘嬷嬷就将教导的对象放在了这些宫人身上。美其名曰，日后他们都是伺候皇后的人，自然也是要学规矩的，既然裴妆学不了，那就轮到他们学。
刘嬷嬷昨日命他们背诵宫规，还说今天要抽查，答不上来便不能吃饭。
所有宫人进宫时都有分发一本又厚又重的宫规，不过平日里兰儿一直将这本书当做打盹时的枕头，高矮刚刚合适，却鲜少会翻开瞧瞧。
反正只要一切按照主子的意思来，就不会犯错。
彼时，刘嬷嬷正手持小木棍，看着聚集了一院子的宫人们，在她们身边走过。
但凡是刘嬷嬷经过自己时，都会吓得低头不敢与她对视，生怕自己会是第一个被点名回答问题的人。
刘嬷嬷在兰儿面前停下，看着她缓缓道：“既然你是掌事宫女，那就先从你来吧。”
“啊？”兰儿猛地抬起头，欲哭无泪地看着刘嬷嬷，她现在巴不得自己只是个打扫的小宫女。
“说一下宫中各品级的女官服饰有什么不同，还有她们佩戴的腰牌上分别有什么标志。”
兰儿很少和六司的人打交道，自然也没有注意过女官们的服饰，便凭着自己的印象胡诌：“三品为红色，腰牌上刻着芍药花纹。四品为绿色，腰牌上刻着丁香花纹……”
还不等她说完，刘嬷嬷的小木棍就敲了下来，抽在她的小腿肚子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原来娘娘昨日承受的是如此之痛，难怪宁愿染风寒也不愿意再学下去。
“连这么简单的东西你都能说错，以后怎么做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刘嬷嬷登时火冒三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兰儿。
毕竟刘嬷嬷也是做过大宫女的人，自然按照自己的标准来要求兰儿，可是兰儿和当初她比起来简直没得比。
兰儿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是不能指望裴妆出来救自己了，只好乖乖地听教训。
“你去廊下跪着，直到将宫规全部背下来才能起来。”刘嬷嬷将厚厚的宫规往她怀中一塞，便转身去拷问别人。
“可是……”兰儿想要说自己还要照顾裴妆，话刚到嘴边就被刘嬷嬷瞪了一眼，吓得将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
算了，还是在刘嬷嬷手底下讨生活比较艰难。
安公公进来时正好瞧见如此热闹的场面，那些宫人们被刘嬷嬷手中的小木棍抽的鬼哭狼嚎，十分凄惨。
“嬷嬷这是做什么呢？”安公公大步走了进来。
在看见安公公进来时，就像是一道光照进璇玑宫，让整个院子都亮堂起来，众人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都指望着安公公能够帮她们说句好话，免了责罚。
再怎么说，安公公也是大内主管，算是刘嬷嬷的顶头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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