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艳的杏花已谢,拂墙的燕支花(5)鲜艳欲滴,染亮了春光。褒姒轻轻啜泣,心湖泛起波澜,抬眸看他,低头一揖声若莺啼:
“祝二少主马到成功。”言毕,缓缓抬头,见雕栏旁一片璀璨霞光如同盛会灯火。
褒洪德温润目光被心底柔情燃亮,带着沉溺众生的温柔,拉住她手:“姒儿……”
冷硬的现实,身份的天壤难接。褒姒惶然回顾,见夫人站在门口,向她投来蛇信子般的目光。她头轰然一炸,心绪纷乱,语无伦次:“别,不要……”挣脱,一阵风似地跑开。素白棉布裙荡起一片轻云,纤细的足,在裙下时隐时现。
褒洪德凝神望着她窈窕背影好一会儿,笑意在唇角铺展开来:“姒儿,等我回来!”
杨子叶以驱赶猛兽阻挡洪水的惶急走来,大声道:“德儿,注意身份!再不许你和下人胡闹!”
褒洪德十分懊恼,回头迎上母亲焦灼、怨恨的目光,他满面不羁、桀骜:“什么下人上人?依我看,褒姒最是凤中凤,人上人。”
“奴才!真不成器,反了你了!”杨子叶气喘声嘶,向儿子挥去响亮的巴掌。
褒姒沿着青石长廊向怡芳轩走,脑子里映回着夫人的阴冷目光,不由跑得气喘吁吁。
鹧鸪立花树,断鸿声远长天暮,灼烈的阳光倾覆着褒府。
处处白石栏杆饰玉雕花,在阳光下金光灿灿;高楼朱阁朝阳映月,云影溶溶。假山湖水,回廊处琪花瑶草,四时不凋香馥。
褒姒转过几树桃李,风吹得热烫的面颊徐徐降温。透过拂动的竹影,看到怡芳轩奢华的殿堂、精致的廊坊,无一不彰显出主人的宠荣。
朱红大门,象牙色石阶。门前几丛翠竹,竹子高过屋檐,旁边的美人蕉火一般燃烧,燕支花十分鲜亮。阳光肆意流淌于镶满鎏金铆钉的门楣。
石阶上站着两个梳着双鬟望仙髻的丫头,在阳光下满面生霞。太阳照着黑发,乌油油闪亮,她们羡慕着风的洒脱云的自如。
其中一个丫头生得娇花软玉一般,撒金花绢裙,银丝翠罗绣履,发髻间金簪金带。略略丰满的面庞,薄施脂粉,颇有富家闺秀的味道。她见褒姒疾步走来面色变寒,眸中倏现逼人的冷厉:“跑这么快干吗?被鬼撵了!”转面看着在门楣上闪耀的一抹阳光,再不搭理。
褒姒不敢怠慢,用罗帕擦着鼻尖上的汗,提裙步上台阶,满目惶急道:
“夫人有急事,林珠姐姐,快请少夫人。”
林珠傲立着不理。另一个小丫头眼睛细长,面色微黑,橘红棉布衫,白棉布刺绣裙,衣着打扮比林珠相差很远。她急拉褒姒手来在一旁,声音低而急促:“姒姐姐,小心少夫人……”
褒姒如遭雷击,脸色惨白,欲要探问,被小丫头眼色止住。
小丫头微窥林珠,故意扬声道:“姒姐姐慌也没用,少夫人如今不在房里。”
褒姒懵着头揉揉鬓角,神情惶急,拽住她手央求:“云儿,快告诉我,少夫人哪里去了?”
叫云儿的小丫头微微探身,细长眼在光影里眯着:“少夫人今早脾气好大,摔了镜子呢!说是想自个儿转转。我看见她朝屋后走,往西北方向去了。”
“小娼妇,要你多嘴!”林珠厉声斥骂,一个响栗敲得云儿呲牙咧嘴。又转着狠厉的眸子,不容分说,硬拽住褒姒往里拖了好远,边拖边笑道:“早听说你琴弹得好,今儿来了,少夫人的瑶琴闲得落了尘,你快进屋弹一曲让我们开开眼!”
褒姒和云儿都是这奢华锦绣中的贱草,可以随意把玩,可以掐折拽断。她心急火燎地挣扎,泪水欲泄:“好姐姐,快别这样了!我心里急得很。”
林珠拖了她时间便觉快意,眼珠一转松了褒姒手:“我就陪你去找少夫人。”
“如此甚好,多谢珠姐姐了。”褒姒说着拉起林珠,一阵风似地走下台阶。
林珠窥见褒姒惶急之色,看着阳光在她脸上洒下金辉,眼珠疾转道:
“天儿这么好,百花争艳,垂柳袅娜,我家小姐也不知到哪儿玩儿去了。”
褒姒扭头,看到她脸上细细的绒毛:“咱们快去找找!”
“傻样儿!且待我引你乱走一程。”林珠暗自冷笑着,和褒姒东拉西扯说着闲话,一路踏着青石甬道朝东南方向走,很快地走过了几条广巷几处大殿,处处不见少夫人影子。
3:
褒姒想起云儿刚才说的西北方向,倏忽一愣,不知林珠为何故意拖延时间,便在一棵合欢树下站住,抑着虚弱、无助,故作强硬道:“怕是府里出了大事,夫人请少夫人去紫云堂,片刻耽误不得!若是夫人责怪传禀不力,只怕受罚的不只是我一个人!姐姐本是少夫人身边人,需仔细掂量着了。”
林珠闻听眉毛一拧,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褒姒,面色冷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褒姒心里火急,也没了平日温软:“什么意思姐姐心里明白,只别耽误大事就好!”
“嗬!”林珠瞪起乌黑的眸子,挑衅、轻蔑:“我耽误了?难道我们这些主子身边的下人,各个都得做主子肚里的蛔虫才好?你跟着夫人,难道夫人要去哪儿,事先都要向你禀报?”
褒姒求饶地合手:“求求姐姐别吵了,传禀之事十万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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