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姒不胜其累，指着一件浅荷色锦衣，上面绣着桃红色的荷花：“试试这件。”
丫鬟们伺候着她，将绣着荷花的锦衣穿在身上。
她散发的艳光映暗了芙蓉帐和锦绣帷幔，她整个人如同暗夜里点燃的烟花，璀璨妩媚。
浅荷色衣服配着她莹白如玉的脸，胸部桀骜地突起，恰如妍妍花开当时，出水芙蓉之姿。
杨子叶似乎在漫长隧道里发现了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惊得张大嘴，笑容可掬：
“天啊，我的姒儿！你真有眼光，简直是下凡仙女，我褒家的福星！”
她接着问褒姒还有什么要求，褒姒说想要个贴身丫头，看到云儿刚好进门，站在门后暗影里，满面卑微。
杨子叶立即笑道：“姒儿真聪明，自己人跟在身边，早晚有个照应。毓儿要以护卫身份跟着我儿，也算为我儿脸上贴金。贴身丫头你想要谁？就尽管说。”
褒姒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也没道谢，指着云儿道：“我要她。”
夜阑人静鸟无语，褒姒琐窗独依。月冷千山，寒江自碧，孑影向谁去？万丈冰崖，雪莲花落，片片如星雨。听谁，露咽萧管，十指苔生，寂然弹新曲。
万籁俱寂，林娴在树林里双手放飞了信鸽：“褒府藏不住秘密！你们进不了京！”边走边咬牙切齿：“李护卫这个狗奴才，怀疑珠儿的死，就再也不听使唤，真是可恨！”
话未落倏见褒毓从一棵树后转出来，手里拎着那只信鸽，狠狠摔过去。
林娴大惊，急取布条藏于袖中，见褒毓眸光阴冷直直射来：“你究竟要做什么，我可不管。但你不可向京城揭穿褒姒身份，这牵涉到整个褒府的命运。否则，我一定会揭穿你！让你无法在褒府存身！”
林娴面上骇然徐徐淡去，神情渐转笃定：“天神明鉴，我便依你，你也得遵守承诺。”
褒毓走近她，伸出右手：“口说无凭，击掌为誓。若有违背，不得好死！”
次日的太阳初挂柳梢时，褒姒便跟着李姑姑学习诸般宫廷礼仪，虽然面色呆滞时而分神，心如被掏空一般，却也不敢懈怠，桩桩牢记。
第三日一大早，来自太白星内核的天国光亮正在一寸寸激情迸放，东边初升的霞光喜气洋洋。车马停在褒府大门口，穿着孝衣的仆人往返朝这里张望。杨氏拉着褒姒手，轻拍她肩，刻意提高音量：
“姒儿，你兄长择日发丧，你命相犯冲就暂时避避。此番省亲，一切小心。”叹息着附耳，声音轻淡语气坚定：“姒儿，咱褒府就靠你了，母亲交给你的使命，你一定要完成！”
褒姒身着荷色锦衣，乌云般的头发垂到腰际，缀满璎珞，珠玉发饰如繁盛香草和紫藤花架。她不哭不笑不说话，默默的跪下，木然的叩首，一个又一个。站起来时表情平静，眼神冷如冰霜，深深看了褒洪德一眼，眼底含悲带怨，似恋似嗔，在云儿的搀扶下转身上车，泪止不住落了满襟。跨上车门的一瞬她蓦然回首，心似被撕裂了一般，见杨子叶燕虹褒宝等人在明媚晨光处站着，频频招手。
3
褒洪德褒毓押着铜轴木轮马车缓缓离开褒府大门，于众人曲折绵长的视线里，踏上通往镐京的官道。官道两旁落叶萧萧，孤鹰飞过浩渺长空，风鞭入肌肤生出料峭寒意。
不知行了多长时间，云儿歪在车上一觉醒来，挽着褒姒臂坐直身子，看看镶在车四壁绣着芙蓉图案的兔毛毯子，又摸摸车顶垂下来的里一层黄绦外一层流苏，对褒姒笑道：
“小姐，终于离开褒府了，我心里真高兴！”
褒姒斜倚车壁上，头上凤钗坠子波荡起伏着：
“云儿，你乐意我就高兴。还是叫姐姐吧，叫小姐我听着挺闹心。”
她伸出玉葱般的手，挑开车帘，见车正在穿越一片林海，车帘外鸟声欢畅。
“终究得叫小姐啊？再不能喊姐姐了！到京城被人识破，咱们焉得活命？”云儿说完，拍着手，欢快得像个小鸟：“真好啊，真好啊！褒府里那些勾心斗角，那些逢高踩低，我早烦透了！庆幸能到京城去，我好开心哎！”
褒姒轻轻摇头，面肌僵硬：“只怕是天下老鸹一般黑，走一步说一步吧，去留都由不得咱们自己。”云儿偏着头，左看看右看看褒姒，眯着眼笑道：“依我看小姐这等杏眼桃腮、面如满月，是难得的福相呢？进宫以后若册妃封后，可别忘了提携我啊！”
褒姒的脸一直绷着，似乎世间诸事再不能牵动她那根快乐的神经：“我父母健在，我想见到他们孝敬他们。我不能先于他们作古，所以我得好好活着，仅此而已！”
云儿面转悲戚，眼里有了水光：“我父母早丧，是个孤儿，虽说受尽欺凌，可我也不想死。如今有了小姐做伴，我要陪小姐好好活着，陪着小姐找到父母亲。”
褒姒的泪又一次决堤，颤抖的手，紧紧揽住云儿：“云儿，谢谢你！咱们都要好好活着。”
云儿头微低着，目光追着从帘缝里挤进来的那缕霞光：
“正是这样呢！咱们要好好活，要笑着活。”抬头看着褒姒，推搡她：“小姐，你笑笑吧！都好久没见过你笑了。”
云儿只是摇着胳膊央求她笑，褒姒一直绷着脸，哪怕找一万个理由说服自己，再怎么努力，都笑不出来。她只有求饶，声音蔫蔫的：“云儿，别推了，推得我头晕恶心。我真的不想笑、不会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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