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无所喜，死亦无所悲。生下龙子又如何？只怕更会带来灾祸……”
云儿错愕，神情忐忑：“难道就不会母凭子贵么？”
褒姒眼神凄冷，取下头上凤钗，钗上宝石和夜明珠熠熠闪光：
“那申后是什么人？你该清楚。她在册封大典上便以此钗警示我，不能喧宾夺主。她父申侯拥有重兵，握着姬宫涅半壁河山。申后勾结姬淑岱，笼络恶妇狐眼，前事种种，皆因他们而起。历代王后无不忌惮嫔妃生子。姬宫涅专宠我，申后儿子现为太子，要确保她儿子继承大统，她会扫平一切路障！为了陷害我，她们连瑶嫔的宫娥都杀了；离间不成，便仇视瑶嫔不为所用，又借瑶嫔送汤，肆意陷害，将她打入大牢。”
见云儿目中忧患、伤感、迷乱、泪光闪闪，褒姒又道：“情势至此，就如在褒府那般，我们只求苟且偷生罢了。妖女的传言，是为群起而攻之，扼杀手段奇特。紫珠的命运，也许就是我的将来。平安之日，即便稍能给人点儿救赎、安慰，我便觉得生命有了价值。对于紫珠，我便如此。留她在此只求改变她生存环境，不求她救治顽疾。”
云儿异常惊诧，气喘吁吁哽咽不已：“小姐留下她，原是可怜她，想要救她。”
褒姒缓缓点头，泪顺着鼻尖流到嘴里：“我甚至不敢承认，在飞霜殿的第一个照面起，夜夜被她呆愣的神情、白痴般的神秘、歇斯底里的尖叫、诡异的傻笑扰得惴惴不安烦恼重重。心底有一颗好奇、疑惧、怜惜的种子在缓缓滋长。我忘不了那次去看她，离开飞霜殿时，她那茫然若有所失的眼神。我不相信这个人们所谓的疯子，她只会在春阳普照时产生温暖，在寒意入侵时打起寒颤，除了病痛引起的不适，她身体就泛不起任何情感的涟漪……”
那紫珠正在门外偷听得热泪盈眶，悄悄抹泪半天。
第二天朝霞满窗时，莲花素肌不污天真，晓来玉立瑶池，亭亭翠盖，盈盈素靥，时妆净洗。紫珠被云儿请到内殿，和褒姒一起早膳。褒姒亲自盛饭递给紫珠，嘘寒问暖，紫珠感动不已。
3：
饭后，紫珠见宫娥们出去，便掩了房门，跪地哭道：
“紫珠没疯，请娘娘恕罪！紫珠装疯乃为活命。娘娘若肯为紫珠保密、救紫珠出去，寻找我那失散多年的苦命女儿。紫竹一定治好娘娘的病！”
云儿、褒姒皆大喜过望，惊呆在满屋的霞光里。得知紫珠当年托宫娥余红莲放生了她女儿，又为她母女命运扼腕叹息。御园里，风在枝头轻舞飞扬，空气里脉脉花香袭衣。
这日紫珠为褒姒针灸已毕，让莺儿支开门口的宫娥寺人，拉着云儿来在门外，指着院内外的松柏夹竹桃，目光幽幽：“娘娘没卧床前，是否经常在这些树下走动？”
云儿暗惊，指着那些树木道：“嬷嬷神机妙算，我家小姐喜静不喜动，喜散不喜聚，还怕人群里是非多，常是独处。自春季以来，风也不上身了，她或做女红或弹琴、博弈，就常坐这些树下。”
紫珠目光里呆滞尽失，满脸幽深莫测，问道：“你们为何将这些树种满院子？”
云儿眉心拧出深深纹痕：“我们整天只顾着见招拆招逢凶化吉，哪里顾上种这些花草树木？屋里屋外的花草，院里院外的树木，都是申后送的，想是为示贤德。”
紫珠闻听再次呆滞：“这便是了……”
云儿扭头，奇怪地望着她道：“嬷嬷这话什么意思？娘娘的病，难道和这些花草树木有关系？”
褒姒临窗而立，听着她们对话，止不住打起冷颤，风吹起素白单衣，惊心的婉美。
紫珠也不答话，拉着云儿回到屋内，对褒姒道：“娘娘，请将屋里、窗台上的所有花草收拾，偷偷扔掉，切莫张扬。”
褒姒闻言一怔，即向云儿点头。云儿动作麻利地将那些花草拔了，一齐装进麻袋里。恰巧褒毓进来，伙同云儿搬走。
紫珠挥着手，如将军在战场上指挥若定：“敞开前后窗，卷起所有帷幔。让风吹进来，使空气形成对流。”
云儿依言而行。
风声呼呼从后窗灌入，一直吹向前窗。
褒姒依着殿柱站在屋内，风舞起三千发丝，宽幅纱绫襦被风灌满，猎猎作响，涌动如潮。
紫珠伏案开了一药方，即刻让云儿抓药，熬了，让褒姒服下。午膳时，紫檀木几上铺摆着御菜五品：葱爆牛柳，喜鹊登梅，蝴蝶暇卷，姜汁鱼片，五香仔鸽；还有饽饽四品：翠玉豆糕，栗子糕，双色豆糕，豆沙卷；另有酱菜四品：甜酱萝葡，五香熟芥，甜酸乳瓜，甜合锦；又有猪脚黄豆汤，金针乳鸽汤。
紫珠、褒毓、云儿三人围着褒姒坐着用膳，紫珠问道：
“娘娘是否觉得这半晌呼吸顺畅了不少？而且吃起饭来，也不那么恶心了？”
褒姒边往紫珠面前的瓷碗里舀了猪脚黄豆汤，神思悄转处急忙点头：
“果真如此，似乎有了食欲。而且，经嬷嬷几次针灸后，身上微红就没有了。”
云儿欣然笑道：“紫珠嬷嬷果真是妙手回春！”
褒毓褐瞳流转，一笑间华容婀娜，令人忘餐：“那群庸医，全是废物、饭桶。”
褒姒微启朱唇，气若幽兰：“紫珠嬷嬷大才，乃是女中须眉。”
紫珠却目光呆滞，面有郁郁之色：“娘娘此乃慢性中毒，毒性入侵日久，非三两剂药石可医。又考虑您腹中龙子，下药不敢太猛，只能慢慢来。”
褒毓、云儿闻听中毒二字，皆大惊失色，异口同声道：“难道是那些花草？”
褒姒却是满脸的云淡风轻，生死淡然，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让她挑起七情。
紫珠凝重点头，面色僵硬：“此事不要说出去，千万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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