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宫涅望着褒姒，目光似无边春潮，满蕴着足以沉溺世界的温柔：“好啊！”扬声传旨：“快带紫珠进来！”
王进急忙传旨，众人看着褒毓和云儿搀着紫珠入内，申后气得面色煞白，冒着汗珠，胸口起伏不已。
被褒毓云儿搀着进入内殿，紫珠面色僵冷眼神呆滞，口中念念有词：
“是妖非妖，非妖即妖，是妖非妖，非妖即妖…”
姬宫涅面色转寒，正要发作。褒姒轻挽他臂，柔声细语：
“紫珠嬷嬷被关押十几年，甚是可怜。她脑子时清时混，清净时一如常人，但最是受不得刺激。臣妾请大王开恩，留紫珠在此，则臣妾病体恢复指日可待。”
姬宫涅不语，沉沉点头，又指着紫珠道：
“治好爱妃的病，孤王重重有赏。若有闪失，孤王定斩不饶！”又谕令众人：“看好疯子，保护好爱妃。若有任何闪失，诛灭九族之罪！”
紫珠蹲在墙角，将手指含在嘴里吸允，目光呆滞，面如僵尸。
褒姒忽跪地道：“臣妾还有一事求情大王。”
姬宫涅弯腰搀扶，褒姒却跪着不起：“大王若不依了臣妾，臣妾便常跪不起！”
姬宫涅满目爱怜，拉起她来，拍着手安慰：“爱妃何事？快快请起，孤王依你便是。你病着，又有身子，以后不必再行大礼。”
褒姒被姬宫涅扶着，在锦椅上坐下，抿一缕乱发于耳后，喘着气道：
“瑶嫔下毒一事，值得怀疑，还请大王赦免了瑶姐姐。”
姬宫涅不语，皱着眉头环顾屋子，忽道：
“我道屋里与往日面貌不同，那些花草哪里去了？”
褒姒微微蹙眉，心思暗转，语声低缓：
“臣妾病中，看这些花草颇不顺眼，扔了。恳请大王赦免碧瑶姐姐！”
姬宫涅沉吟片刻，抬起头来眸光闪亮：“好，传孤王旨意，瑶嫔死罪饶了活罪难免，押往冷宫，永不伴驾。”
褒姒谢恩，目送着姬宫涅一行人走远，却见紫珠瞪着眼道：“快砍去松柏和夹竹桃树！”
褒姒、褒毓、云儿急问其故，紫珠目光犀利，语气坚决：
“那些树制造瘴气，不利怀孕人的呼吸，快快砍去！”
褒毓带着一帮寺人在宫门口又挖又砍，云儿扶褒姒上床，闭目仰卧。
3：
殿宇精致，色彩辉煌。后窗风吹修竹，飒飒有声。
紫珠边往褒姒天突、璇玑、华盖、紫宫四穴运针，一边流泪不止，神情怪异，风云诡谲。
针灸完毕，紫珠拔去银针，看着褒姒恬然睡去，推开云儿递来的水果，蹲在墙角抱头捂脸，抽搐着，肩膀耸动、起伏得惊人。
云儿直以她神神叨叨，也不理会。
傍晚时申后和狐眼兰妍在寿仙宫的观花台上纳凉，面前放着圆几，几上摆着应时水果、花卉。
一群宫娥寺人侍卫在一旁候着。青岚霭霭，云蔚蒸腾，琪花瑶草，缤纷耀目。
兰妍剥了一块贡橘，递给申后，狐眼在霞光里流转出狡黠：“娘娘，琼台宫里那么袒护一个疯子，属下觉得事有可疑。”
申后吃着橘子，情绪激烈，咬牙切齿：
“我大周皇宫，任凭疯子胡闹，此事传出去，岂不贻笑天下？”
兰妍探头，霞光映着她流转的狐眼，狡黠诡异：“那妖妃说疯子可以给她治病。”
申后撇着薄削嘴唇，转着眼珠，舌泛莲花：“妖女祸乱后宫危害社稷，受瑶嫔毒害不治，此乃天神惩罚，正所谓天道不可违也！怎会又有疯子治病之说？那疯子当年生了妖孽，那妖妃身世不清不明……”她看着狐眼，目光幽深，面色暧昧：“难不成，生妖孽者和妖妃之间有什么必然关系？”
兰妍狐眼流转处神情莫测：“此事蹊跷，娘娘且听属下的。”凑近申后，窃窃私语一番。
殿宇重重醒于灿烂霞色，亭台林立蔽于绿荫叠叠。晨光摇动殿中烛影，昏黄迷离。
褒姒已经紫珠治了多日，病情大减，闭目躺在床上，面色红润如初。
紫珠拔出最后一根银针，放于药箱，面色幽深，语声谆谆：
“娘娘的病一日日好起来了，以后不用针灸，服用汤药即可，奴婢也该走了。”
褒姒坐起来，掀开桑蚕丝被道：“嬷嬷要去哪里？”
紫珠目中隐忍，胸有波涛万顷，面色悲戚：“哪里来，哪里去，只怕别人不肯放过。”
褒姒穿了绣花珠履下床，扶她在几边坐下，掩上门，跪在她面前，哭道：
“感谢嬷嬷救命，恩同再造，请嬷嬷受我一拜。我中毒之根源，大家心照不宣，尤其感谢嬷嬷替我保守秘密。我定当设法救恩人出宫，寻到失散的女儿。”
紫珠满面的翻江倒海，心起伏不已，眼里泛起莫名的泪光，缓缓搀起褒姒，语声低哀：
“娘娘可曾明白？那些太医皆有所忌惮，不敢为娘娘治病。”
褒姒含泪点头，默默不语里蕴含了许多情绪，任后窗清风吹动屋内静幽，又见紫珠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眶面色白皙，不由道：“想必嬷嬷年轻时也是个美人。”
“流光最宜把人抛，往事不堪回首。”紫珠温柔目光捕捉着褒姒脸上细微，低头沉思、挣扎，忽然道：“娘娘可愿听老奴讲个故事？”
褒姒眸光一亮，言语温婉：“嬷嬷乃至慧之人，褒姒当然愿意受教。”
紫珠神情怔忡地站起来，缓步，索然立于后窗，肩头微微颤动。风鼓满衣袖，吹乱灰白发丝，在地上拖出她浅淡影子，幽静神秘。
褒姒站着不动，心中悲悯，凝神倾听。
紫珠声音虚飘，如同来自墓穴，又如同来自遥远天际：
“厉王年间，有一个名叫卓文菲儿的犬戎漂亮女子，被作为战利品劫往大周后宫。战争，让她失去了家园，失去了青梅竹马的恋人。她忠于自己的感情，盼着有朝一日回到故土，和恋人团聚。因此守身如玉，拒绝了暮年的周厉王宠幸。她为了自保，凭着过人才智，很快成为姜后的心腹侍婢，在后宫也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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