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聚集着一片乌云。
皱眉看了眼天色，桑墨转头，看见宿望神情慌乱的从后院走出，手里的长剑还在滴血，他脚步虚浮，眼神有些茫然的向他走来。
桑墨略微一想，便知道这血从何而来。
“你杀了宿丘和你师尊？”
这次天道宗的弟子也参加了试炼，宿丘和他师尊也在其中，这个镜面阵法对他来说是个机会。
宿望躲开了桑墨的视线，声音发颤，语气含着一丝压抑，“是啊，很简单就杀了……”
或许是亲手杀了曾经疼爱的师弟和尊敬的师尊，所以情绪不宁，桑墨不觉有异，解释道：“镜面幻境还有个厉害之处就是与真实相反，修为高的到了幻境会变得修为低，关系亲密的会变成仇人，反之，相互猜疑的反而变得亲密无间。”
进入秘境的大多是同门师兄弟，被阵法所摄后，往往相互反目，被信任的人杀死。
宿望的睫毛颤了颤，怪不得师弟和师尊会……
“为何我们没有被影响？”
“因为你是幻境的主人，而我，对你没有仇恨也没有喜爱，没有可以相反的地方。”
在魔域，他对主角团的人自然厌恶，可在上面的秘境中，宿望没有救主角，他就没有讨厌他的必要。
——而我，对你没有仇恨也没有喜爱。
这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如轰雷炸响在脑中，宿望身体晃了晃，他的神魂好像溺入水中，灭顶的绝望瞬间淹没了他，一时难以呼吸。
他的尊主……在尊主的心里，原来他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一行苦涩的眼泪从眼角溢出。
可是，他该怎么办？早在那个红月下，他的身影就烙进了灵魂中，轻轻碰一下就疼，更别说要剜出来，还不如一剑把他的心剖开。
“你怎么又哭了？”
桑墨疑惑的望着眼前流泪的男人，人类都是这么脆弱吗？杀了两个仇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伸手擦去他的泪水。这个幻境依托宿望而生，他的心情会影响这个幻境的稳定。
青年的气息就回荡在鼻尖，宿望连一丝反抗的的心思都难以产生，他留恋这个味道，他渴望对方施舍的温柔，他愿意做什么事情去交换。宿望实在无法忍受青年只把他当做无关紧要的人，他要对方眼中有他，即使是恨……
乌云压城，一股诡谲的阴风席卷整个天道宗。
一道黑线浮现在半空，像是被利刃划破了苍穹，那条线越来越宽，逐渐变成一个可怖的黑洞。眨眼之间，一只黑色的巨魔兽从黑洞里爬出，它猩红的双眼充满贪婪的俯视着天道宗，盯着那个湛蓝色身影。
“这是阵法中的上古兽魂吗？”桑墨有些不确定，书中确实有描写秘境里有一只上古兽魂，但是是在主角破除阵法后才得到的金手指。
宿望抬眸，看着这只魔兽，眼神闪烁。
“吼——”
那只巨魔兽猛地朝他们扑来，桑墨凝神，勉强调出一丝魔气，他被压制得连意欲期的修为都不到，更别说对付魔兽。
一滴冷汗从额头浸出，眼看巨兽的嘴巴张开，身边的人忽然转身挡在他前面，宿望眼睑还挂着泪痕，嘴唇却挂着微笑，“桑墨，我……”还是舍不得伤你，就算只是幻境，就算这只魔兽是我自己，我也不愿伤你。
两人被吞入巨魔兽的口中，眼前一片黑暗。
*
再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日。
鸦羽般的长睫轻颤，眼皮缓缓掀开，露出一双幽泉似得双眸，桑墨视线流转，望向周围，这是一间雅致的房间，陈设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每一根大理石柱上都刻着暗红色魔纹印。他尝试运转内丹，那魔纹印却发出红色暗芒，刚聚集起的气立马被打散，他的身体更是虚弱，浑身使不出力气。
这个房间里有禁制。
桑墨掀开软被，刚想下床，不料双腿竟然毫无知觉，腿一软，他摔倒在地。
黑眸微睁，桑墨饶是再冷静也无法面对自己忽然变成残废的事实。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是被魔兽的吞了吗？这里是哪儿！
他又看了一眼那些压制他的魔纹，赫然发现每一条纹路都是相反的！这证明他还在镜面幻境中！那他断掉的双腿也极有可能是幻境！
听到屋里的声响，一个婢子慌忙的推开门，满眼恐惧的跪在地上，身体抖的如秋风中的落叶，“仙、仙长，我、我我不是故意疏忽的……求仙长饶婢子一命！求仙长饶婢子一命！”
桑墨有些头疼，他是魔族又不是食人族。
刚想挥手让她起身，那婢子胸前突然冒出一个血洞，临死前双目圆睁，“尊主……饶命啊……”
一道声音由远及近，“怠慢了墨儿的人都得死……”
屋内空气扭曲了一瞬，一个高大清俊的男人出现在眼前，他穿着暗纹黑衣，满头青丝由一根简单的木簪挽起，行动时，黑发轻扬，嘴角擒笑，恍若是天地下最和善温柔的人。
如果忽略地上还未凉透的尸体。
“墨儿？”
桑墨面色古怪的看着这一幕，眼前这人正是同他一起被魔兽吞下的宿望，只是这一切怎么这么怪异？为什么他会被称为仙长，且双腿残废，而宿望被叫做尊主，被挑断经脉的腿也好了。
“墨儿，地上凉，我先抱你起来。”
宿望眼眸散发着亮光，附身将只穿着亵衣的青年拦腰抱到床上，又伸手抚顺他的黑发，丝丝缕缕的发丝从手心滑过，他指尖一动，将两旁的发丝别在耳后，露出青年莹润的耳垂。
他的手指很热，桑墨不习惯的躲开他的动作，问道：“宿望，这是哪儿？到底怎么回事？”
“墨儿，你忘了吗？这是我的魔宫，一年前我就把你带到了这里……”
他的魔宫？桑墨露出一个冷笑，“这么说你是魔尊？那我是谁？”
宿望有问必答，“你是桑墨啊，天道宗的大弟子，是出尘缥缈的仙长。”
桑墨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的身份居然对调了！他从魔尊变成了天道宗的修士！黑眸微沉，半响后，他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还是在镜面幻境，只不过不是表面那个幻境，而是进入了宿望最深层次的个人幻境！秘境中的镜面幻境是以主人的意识为基础产生，当主人的情绪受到了猛烈冲击，镜面幻境都无法承载时，就会产生第二层的幻境……
没想到亲手杀了师弟和师尊被宿望情感冲击如此大，不仅没有解决第一层幻境还生出了第二层。
至于为什么他们身份会相互调换，桑墨猜测，宿望可能对当时他没有出手留下他的双腿耿耿于怀。
陷入沉思的桑墨没有注意到宿望滚烫的目光。
“墨儿，我先替你更衣。”
“不用，我自己来。”
预料之中的回答，宿望的笑容有些苦涩，整整一年了，就算他把心掏出来，桑墨还是如此冷淡。
背对着宿望，桑墨一边思索一边脱下身上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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