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早晨赵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雨势，很遗憾，雨依然不紧不慢下个不停，没有丝毫变小的意思，天空阴沉沉如同一个大盖子，罩着被浸泡了三天的京城。。
赵靖赤着脚，拿出江笙写的东西，又细细读了一遍。此时才发现，江笙写的时间点，写的地点，甚是最低洼处的人家有多少户，全都清清楚楚。
赵靖愣怔了很久，脸色煞白。刚看到这些东西时，只觉得小丫头心思缜密，思虑周全，但此时再看，一种惊骇瞬间让赵靖的手脚冰凉。他跌坐在地上，手却依然紧紧抓住几张纸。以前那种怀疑越来越强，原来江笙不是因为看了前朝的书想到“久旱之后是大涝”，而是她本身就知道。
赵靖站起来，在屋里转了几圈，他现在迫切想要见江笙，他要知道江笙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她还知道什么？
淮阳那次，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才让闫齐在河堤边拦着自己？
为什么他告诉她西风客栈被火烧，她立刻就说客栈老板有问题？且立刻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她为什么会提醒自己不要让别人知道他喜欢吃刘一手馄饨？
京城的女孩子们都希望得到他的关注，为什么她对他总是冷冷淡淡，始终保持距离？
为什么？
为什么？
赵靖感觉到自己的头要爆炸了，从去年淮阳一事到现在，他把围绕自己身边的事掰开了、揉碎了，又把自己和江笙的每次见面都细细过滤一遍，越想越心慌。
赵靖忽然感到心开始痛，那种痛像极了落水后在水中挣扎却始终得不到救助濒死的感觉。那种痛让他浑身虚脱，再次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郭同和小德子就在这个时候进了屋，看到主子如此，大骇。
“爷，您这是......德子，快去请太医——”
“不用，不用，水......”
赵靖摆摆手，郭同扶起赵靖，小德子惊慌失措倒热水。赵靖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下去，再要，再喝，一连喝了三杯水，赵靖才缓过来。只是胸口那种疼痛记忆犹新，按按胸口，隐隐还有种疼痛。
赵靖要见江笙，他想问问江笙，为什么？
“爷，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别吓属下。”
赵靖靠着郭同地搀扶，站在门口，看着连绵不断的雨水，俊美的脸上浮起一种郭同从未见过的沉寂，这种沉寂的表情从未有过，从来没有。
“你说，我若是死了，会怎样？”
“爷，您——这是怎么了？大清早说这些？有什么事您说，属下去办。您别这样。德子，快去叫我娘来，主子失魂了。”
“别去，我没事。嬷嬷年纪大了，雨这么大，万一淋了雨伤风了不好。我就是忽然间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爷你想什么事了，把自己弄成这样？您说，您都说出来，属下就是豁出命也给您办到。”
赵靖忽然挣脱郭同，冲进雨里，雨水冲刷，让他烦躁的身心瞬间冷静下来。人一旦冷静下来，很多问题迎刃而解。
赵靖仰天哈哈大笑，雨水灌进脖子里，灌进嘴里，赵靖在雨中转圈，一个趔趄摔倒在雨地中。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
赵靖忽然脑子清明了，江笙知道，什么都知道，未卜先知也好，别的什么也好，江笙都知道。
武阳侯世子田修和叶云楼的事，她知道，之所以不管不问，因为与她无关。可是田家不该打杨燕的主意，江笙要护着杨家，那就只能拿田家开刀。
而他因为和杨家要好，所以小丫头才出手让闫齐在淮阳救自己。
是的，一定是这样。
郭同和小德子骇的不清，七手八脚把赵靖抬进屋里，给赵靖换下湿衣服，又去弄了姜汤，逼着赵靖喝下去。或许是累了，或许是想明白了很多事，赵靖竟然睡着了。
郭同守在床边，寸步不离。期间，郭嬷嬷过来，看到赵靖如此，拿起鸡毛掸子就把郭同打了一顿。
赵靖睡得很沉，乱七八糟地做梦。
他梦见自己掉进了滔滔不绝的水中，浑浊的河水灌满了他的嘴，他的胃很难受，他的呼吸开始困难，渐渐他没有了力气，双手双腿都像灌了铅一样，他不能呼吸了。就在这时，有人拉着他的手，把他从水中拉出来，他想要看清那人的面容，可是看不清。
梦境再一次转变，火，他的四周都是火，郭同呢？梁彪呢？马五马六？都死哪去了，怎么不来救他？难道他要被火烧死吗？不，他不能死。他死了，皇祖母会疯的，父亲会受不了的，还有大伯、六叔、晨哥儿、小汤圆，他不能死，来人呐——
“主子，小主子，醒醒，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赵靖醒过来，入眼是郭嬷嬷担忧的双眼。
“主子，您这是要吓死老奴不成，我就说那么大的雨，不能让爷出去，您偏不听。怨老奴啊，老奴没尽到责任，太后娘娘啊，老奴不中用，没照顾好主子啊——”
郭嬷嬷一边哭一边骂自己，一边用手摸摸赵靖的额头，转过头骂郭同。
“快去传太医，去呀，还愣着做什么？主子要是有个好歹，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一天天地跟着主子，竟然把主子看成这样。”
郭同去找太医，小德子急得挠屁股。赵靖笑笑。
“嬷嬷，没事，我只是想一些事情，想累了，没事的，你摸摸我没有发热，我好着呢。”
“不行，等太医来看了再说，今个儿，你哪都不能去，皇宫也不行，太后皇上怪罪下来，老奴担着。”
“好好好，不出去，哪都不去。”
赵靖好脾气地应下来，冲郭同打眼色，但郭同还是去找太医了，他可不愿意再让他娘拿着鸡毛掸子打他。
太医过来，给赵靖搭了脉，说是忧思过重产生的心悸，加上昨天在赵家坑淋了半天的雨，有点风寒。
太医开了药房，府里有现成的药房，抓了药熬了，郭嬷嬷眼巴巴地盯着，赵靖喝了药，又被郭嬷嬷盯着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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