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郁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得多么震惊。
“是吗？”
墨书意歪头，“美人你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无量宫的动作那么大，他们要是没把手伸到云海崖，那我才要感到奇怪。”桑郁卿对于森罗门自己内部的事并不感兴趣，她现在只想知道，这无尽之地里，究竟蕴藏着怎样厚重的福祉。
墨书意张了张口，最后只能哑然失笑。
见湛羲走来，桑郁卿便舒心一笑，抬手恭贺道：“湛道友突破至十三阶，实在叫人羡慕得紧。”
“多谢桑道友护法，湛羲在此谢过。”笔直高挺的男子看起来似乎比以往还要清俊，身上的灵息也有所变化。
两人互相客气间，忽听一直沉默不言的裴漪阴阳怪气地道了一句：“人界的修士，果然虚伪。”
湛羲仍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桑郁卿却是挑起了唇角，转而问墨书意：“这姑娘性子好辣，她是你的什么人啊？”
“我……”
“我是他师妹。”裴漪抱着手臂，一双圆碌碌的眼眸滴溜溜地转着，让桑郁卿想起了还在剑蕴阁中休养的小师妹。
小姑娘都是这么生机勃勃的吗？
桑郁卿微微一笑，转手掐住了墨书意的脸颊，看得裴漪目瞪口呆。
“你还骗我说你无门无派，是个独户。你倒是说说看，你这师妹又是哪儿来的？”桑郁卿质问的口吻带着点气急败坏，墨书意自己心虚，连句解释都没有，只敢连声嗷嗷叫，一代魔门之主的颜面荡然无存。
到底还是裴漪看不下去，上来跟桑郁卿求情了几句，她这才松开了手，将墨书意甩得远远的。
四人就此上路，墨书意和裴漪在前，桑郁卿和湛羲走在后面。双方都隐隐警惕地守着正魔之间的一条线，不敢多加靠近。
也就只有桑郁卿和墨书意不当一回事。
湛羲望着墨书意的后背，又瞥了一眼身侧的桑郁卿，满怀心事地垂下了眼眸。
忽闻桑郁卿说：“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吞吞吐吐可不像你啊。”
“我是在想……桑道友既然已经知道他是魔修，再与他深交下去，恐怕终有一天会被修界正道也划分为妖魔邪类。”湛羲的表情认真而凝肃，看得出来他为桑郁卿隐隐有些担忧。
桑郁卿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了无谓的笑容。
“那么湛道友，你现在可会将我视作妖魔邪类？”
“这自然是不会。你我交情至此，我又岂是那种不明事理之人？”湛羲顿了顿，“何况我受墨书意开化顿悟，终究是欠了他个人情。”
桑郁卿真心赞叹道：“得君一席话，此生无悔矣。”
她想了想，又失笑着说：“其实你所见的我，也未必是真正的我。终有一日，说不定我会坐实了这妖魔异类的名号。”
湛羲摇了摇头，只当她是在说玩笑话。
无尽之地入口打开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修界，望海岩上留守的弟子们很快便迎来了一批又一批冲着无尽之地内的宝物而来的修士。
慢慢的，来到此地的修士地位越来越高，有各门各派杰出的青年才俊，到各大宗门的前辈长老乃至掌门门主，再到修界有名的大能修士。
几乎所有能来的修士，一个都没落下。
百灵谷内——
一位着了青裳的男子半倚在小亭围栏边，手里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颗白色棋子。
执黑子的，正是不请自来的云衍。
这两人唯一相通的一点，就是同样年轻的面容上，却顶着一头银色华发。
这是早年得道的象征，往后的数千数万年，他们也仍旧是这副模样。
看着闷头研究棋局的挚友，青裳男子轻哼着笑道：“别研究了，数百年的闭关，你琢磨了剑术，我却琢磨了这棋局。想如此轻易就赢了我？你未免对自己太过自信了吧？”
云衍迟疑良久，最终将黑子落在棋盘上。
青玉脆响，好听得紧。
青裳男子轻松地还以一招，看着云衍再度拧起了眉头，轻笑着别开了头。他望着天际亮起的彩色虹光，问道：“无尽之地开启，你真的不打算进去看看吗？上古大神的福祉啊，多少修士挤破头都想进去看上一眼呢。”
百灵谷中，鸟鸣清脆，叫云衍心弦一乱，也没了下棋的兴致。
他似是认输一般将手里的棋子又扔回了棋盒中，两手稳稳地落在膝盖上，淡然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寻着一个比他修为低的魔修一道同行的。”
青裳男子轻笑着点头道：“也是。进入无尽之地的条件苛刻得很，还伴有一定的风险。是该慎重地考虑，到底要不要进去。”
云衍反问：“那你呢？你不去无尽之地的理由，又是什么？”
闻言，坐在他对面的男子微微一顿，终是无奈一笑，翘着腿与他说道：“人老了，就该退让几步了。年轻有为的修士层出不穷，可中原大陆留给这些后辈的馈赠又十分有限。我可不想厚颜无耻地霸占着高品的利器法宝，叫人家在背地里戳着我脊梁骨骂。这天下，终究是后生们的。”
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精明锐利如云衍，哪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说：“你是发现修界各门各户都在暗地里动手脚，不想掺和进去，才说出这种连我都不信服的理由。”
青裳男子被戳穿也没什么过激反应，他慵懒地倚靠在围栏上，懒洋洋地同云衍说：“好友，你是个明白人。我就不信你没掐算过未来之事！这天地间，万物循环成因果。你我都这种境地了，何必再入尘世，与那些因果多做牵扯呢？”
云衍难得露出了淡淡的嘲讽表情，看向青裳男子的眼神要多不屑就有多不屑。
“事没落你头上，你自然不想蹚这趟浑水。”云衍将棋盘上的一枚白子捏起，举在了青裳男子的面前，款款道：“你不是我，所以你无法感同身受。”
青裳男子厚颜说道：“我看你徒弟挺能耐的，哪里用得着你这个师父操心？”
“留给你清闲的日子也不多了。”云衍将那枚白子丢回了棋盒，微微抿起了唇角。“季英毅可是你的徒弟？”
“是又怎样？”
“是的话，那你恐怕是不能独善其身了。”这位来自剑蕴阁的多年好友，此时如同上天专门派来整他的魔鬼。
他薄唇微启，皓齿皎洁。
“你会被他身上的因果，牵连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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