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在头顶的直升机飞走了。
轰鸣声还回荡在耳边。
“法比安！”
回转过身时，法比安的脸又白了一层。
“没事……皮外伤。”
确实没事，子弹擦过法比安的左手掌，削掉了一层皮肉，流血比较多，看上去比较吓人而已。
现在他们离目标只有二百米了，从下方的灌溉渠穿过电网，再用不到五百米就会到达那个奇怪的建筑。
包扎好法比安的伤口，他们决定继续用刚才的方式向前进发。
就在直升机的轰鸣声完全消失的一瞬间，那半球处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五个人面面相觑。
“那会不会是斗兽场？里面有人在……”陆刻先提出了猜想。
“……是斗兽场，”法比安先点点头，“但那不是斗兽的声音。”
那绝对不是，既不是人，也不是兽。
不是怒吼，不是欢呼。
法比安永远不会忘记斗兽场的声音。
唯一幸运的是，他没有进去过，没有站在擂台上，等待着什么人一拳打碎他的颅骨，或是什么兽一口咬断他的脊椎。
可他见过那样的人。
那些人有健壮的，有瘦弱的，有肥胖到猛兽甚至会嫌弃的，也有苍老到猛兽闻一闻就甩着尾巴走开的。
“还是饿得不够。”
驯兽的家伙嘟嘟囔囔，不太满意没开始就落幕的表演。
他们每个人都不一样，可每个人也都一样。
那些人的眼睛里，是绝望后，被点燃了一把小小的希望的火苗。
可是没有人例外的是，小小的火苗越来越大，最终席卷上下，他们在烈火中焚尽身躯。
这段记忆太久远了，比他在狩猎场里拼死活命还要久远。
太多的事他都不记得了，可现在想来，记忆里斗兽场的形状和眼前的这东西也没什么区别。
看来冥冥之中，确实自有天意。
“看看去。”法比安说。
众人点头。
进了北区，提供隐蔽功能的灌溉渠没有了，五个人不得不提心吊胆地走在平地上。
然而许久，也没有人来狩猎他们。
法比安和叶衍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对。
一定和那发出诡异声浪的斗兽场有关！
他们加快了步伐。
“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轻而易举地推开了斗兽场的大门，这种本来应该很隐秘的地方居然也没有一个人看守。
在外面听到的诡异声音在此刻突然响起！
斗兽场内部设计本身就是为了加强刺激度而选用了回音材质，现在这材质让那声响更加诡异，数百人的声音凝结在一起，化作音浪激荡在整座斗兽场内。
沈忆一下子听出了这拖着长调的声音的内容。
“洛——？”
就像是某些宗教用语，回荡在斗兽场内的“洛”音内饱含的虔诚和信仰一点也不少。
“这到底是——”
穿过入席通道，他们来到进入斗兽场擂台的入口。
这里依然没有上锁，无人看管。
擂台逐渐映入五个人的眼帘，他们被自己的所见震惊了。
背对着五人，站在擂台中央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矫健高挺，微侧过来的眉目俊朗——正是洛宇。
他的面前是一头懒洋洋的雄狮，抱着一块生肉啃得兴起。
他右侧，是另外两个熟悉的人，他们满脸青肿，跪在地上。
“双、枭——”
二人抬起头，就想起身，结果被身后的黑衣人死死按住。
“叶少、沈小姐，法比安……”
双枭的目光一一扫过五人的面孔，而后谁也没想到的是，双直接晕了过去。
枭摇摇头，示意哥哥没事。
洛宇的右侧则是面上喜气洋洋的赛斯警长，还有身后那高大孔武的巨型男人。
“洛宇……”法比安疑惑地出声，他也不知道面前这是怎么了。
忽地，身旁响起刚才听到过的，拖着长长尾音的“洛——”声，没有任何阻隔地听到它简直诡异极了，里面毫不掩藏的，带着宗教般狂热情绪的煽动力足以让人头晕目眩。
叶衍扛过这一波冲击，才把头抬起，向声音发出的源头——观众席上投去目光。
没有人留意到是因为所有“观众”都面朝洛宇跪在地上，他们除了发出那声音外，就没有任何存在感。
而一旦注意到他们时，才会发现，这些人的吸引力强得可怕。
一切都是因为他们脸上那陶醉、飘然的表情，仿佛发出这种声音就是在吸食毒品一样的满足感。
这些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应有尽有。
而这时的法比安却透过这些本该在观看斗兽的观众，看到了三十余年前，那些困在笼子里的斗兽。
他们脸上的神色都是如此一致——
看到了一丝希望，并不惜以残躯献于烈火。
而只有当火焰将他们的身躯连带灵魂都烧个精光时，他们才真正解脱。
“欢迎来到洛家。”
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擂台中间的洛宇终于转过身来。
没有相见的两个小时比曾经法比安和洛宇未见的五年还要可怕，短短的时间里，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每个人都看出来了，观众席上，所有人的火都是为洛宇而燃。
而法比安眼中，他不是被这些人簇拥着，一个一个点燃他们灵魂的火把；
而是一个把火种源源不断地分了出去，最后只会剩下一点点火星，然后葬身其中的，终将这样结局的可怜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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