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此，楚之珩便知道此事无转圜，他既然下了蛊，又说了这么多，就不会轻易替之解开。
殿中陷入冷硬的静默之中，这奉珠殿空旷偌大，内中无多少摆设，不知是多久没人住过，七皇子难得进宫，随手一指，便让宫人们手忙脚乱的开始布置。
只是久未住人的地方，多多少少还是冷寂，而楚之珩一来，这殿中终于不是他一人。
可温润的仙玉之姿，此刻也覆了层寒白霜雪。
真冷啊，澹台陵君如此想。
轩窗大开，却照不进一丝银光，夜风微凉，带着扑面而来的湿冷之气，殿外黑漆漆的草木之间，不知有多少双幽幽的眼睛注视着这里。
他转身自桌上抽出一把长剑，昏暗中，剑身银白如练，反射出橘色烛火，犹如被冰封住的火焰。
男子低低的声音响起，似嗤非笑。“看来今夜是睡不得了，阿珩，你可要保护我啊。”
楚之珩反应过来，清冽目光一扫窗外。
他倒是忘了，罗宣如今已是困兽，就算是死，他也势必要将眼前这个祸害拉入地狱。
“即便没有相生蛊，我也不会让你死。”
澹台陵君眼神微动。“哦？”
“你只能死在她的手上，或者我的。”
他唇角上挑。“嗯……我给如花插队的机会，但你永远是第一位。”
杀他的第一位。
楚之珩瞥了他一眼，身形便快速闪了出去，黑蒙蒙的夜里，只有一声极其细微的闷哼响起，那人连反应都不及，便睁着眼睛倒在了地上。
一声起，隐匿在暗处的杀手纷纷躁动起来，血腥味漂浮在空中，混合着微雨下泥土的腥气。
……
天色将明之时，雨下的越发大了，东虞珠站在大开的窗前，看了一夜远处连绵的山脉。
梨花落雨，淅淅沥沥，细密的雨帘之下，院中的一切更显得朦胧，梨树上的幼鸟啼叫不复往日清脆，恹恹的呼唤着捕猎未归的父母。
耳边似乎有衣袂穿风之声，随即有什么人落在了窗扇之后，却是久未出声，东虞珠视线下移，瞥见一截染着血的青色衣角。
他面无表情，昳丽眉间冷意更甚。
许久，清润男声响起，语气平缓，却掩不住其中落寞。
“我没办法，我只能保证她无性命之忧。”
东虞珠忽的闭上眼睛，颤动的睫羽之下，按捺的是失望无奈的心情。
这样的结果在他预料之中，更何况，他最没资格要求别人什么。
这个方向窗外屋下檐角窄低，就算是站在窗前，雨滴也能扑在人的脸上，楚之珩立于雨中，清晰的感受到屋内人蓦然沉重的呼吸。
他亦浅浅呼出一口气，毫不顾忌自腕处留下的血迹。
一线殷红泅湿青袖，顺着瓷白圆润的指尖落入水洼中，渐渐被稀释消失不见。
心下纠结，他犹豫的问出口。“她……怎样了？”
屋内沉寂，须臾才，才有低沉沙哑的男音缓缓响起。“夜里又发作了一次，刚刚睡下。”
昨夜……他忽然想起昨夜与那人并肩战斗时，对方忽是动作迟缓了些，由此被人一剑穿了肩头，而他只是微微皱起眉头，摸了摸躁动不安的心口，突然说了一句。
“心痛之感，原来真比皮肉之痛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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