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的时候路过隔壁病房，那时候隔壁的门已经关上了，我故意在门口停顿了半晌，想要听听门内的动静，然而门内很安静，不知道那两个人是不是走了，我想推门进去看看，我的手已经先一步搭上了门把手，指尖之下的金属触感有些凉，我猛地回过神来，近乎逃也似的离开。
我想象不出如果我推开了门以后会面对什么，万一他们还没有走，万一我爸看到是我以后仍然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情——他从家里搬出去的那天，我从外面回来，我们俩迎头打了个照面，我看着他，我问他真的要走吗？回答我的是一个背影，我爸他连停都没有停。
医院走廊里偶尔能看到些出来散步的病人，我看了一眼电梯的指示灯，决定不坐电梯了。
我顺着走廊一直往前走，再顺着安全通道下楼，我在这时候竟然行动迅速丝毫没觉得有哪里不妥，也许是因为情绪太过压抑，所以痛觉就变得微乎其微，我顺着楼梯一直往下走，最后走出住院部大楼，坐在外面的一条长椅上，我想我这时候的脸上的表情一定很阴沉。
这时候已近黄昏，风里凉意袭来，我向着手心里呵了一口气，然后搓了搓掌心。我出来的时候没有披外衣，病号服单薄，凉气顺着衣领还有袖口钻进来，但是我不想起身，也不想回去，我怕在回去的时候看到隔壁的门开了，或者在哪个地方碰见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所以……我看着周围人来人往，想，那就先这样待一会儿吧。
这个季节白天很短，没过多久天就开始暗了，但我还是不想这么快就回去，我坐在长椅上，目光放空看向四周，兴致缺缺。
我没想过傅令姜会回来，所以当我听见他在背后叫我的时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不要命了？”
他大步迈过来，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往楼内走，我在匆忙间扭头看他的脸，他似乎很生气，如果我们两个对调一下，我想我在这个时候应该也会很生气，所以我很理亏的任由他拉着我，一路上努力的跟上他的步伐，等进了电梯，我自觉的靠在一边，垂头不语。
大概是电梯内还有别人的缘故，傅令姜虽然看着我，但什么都没有说，等到我们出了电梯，裴行俭迎面走过来，见到我以后向我招招手说：“刚还找你呢，不是告诉过你天冷别总往外跑，万一伤风感冒，对伤口恢复也有影响。”
“她还怕什么影响。”傅令姜冷哼一声，我猜他被气得不轻，所有我也没敢回嘴。
“行了，我一会儿还有事儿，抓紧时间给你检查检查。”裴行俭一边说一边翻着什么东西，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胳膊上夹着几个文件夹，手里捏着本病历本，最后他将另一只手里拿着的药递到傅令姜手里，对他说，“还是那个药，还按原来的量吃。”
傅令姜接过去以后点了点头，我们俩跟在裴行俭身后一起进了病房，例行检查以后裴行俭又急匆匆的走了出去，临走时在门口又特地嘱咐了一句，“现在正是换季的时候，出来进去的都注意着点。”
裴行俭走了以后，我看着傅令姜犹豫了很久，决定随便先说点什么蒙混过去，于是我看着他手上拿着的药，问：“你也病了？”
傅令姜怒极反笑，“这是你吃的药。”
我有些尴尬的也笑了一下，“你不是说有事要忙，怎么又过来了。”
“我要是不过来，还看不见某人自己作死。”傅令姜没什么好气儿的说。
我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说：“就在外面坐了一小会儿，今天不冷。”话音刚落，紧接着一个喷嚏就打了出来，我揉了揉鼻子，那一瞬间有些懊恼。
傅令姜去而复返，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摆出一个什么表情，反观傅令姜，他倒是自在得很，自顾自拿出手机坐下来，又从一旁他带过来的包里取出电脑，键盘的敲击声接连响起，我看着一脸凝重盯着电脑屏幕办公的傅令姜，觉得此时此刻可能还是沉默为好。
我在屋子里待得很无聊，我也摸不准傅令姜的心思，他如果是特地为了我留下来……这理由太过荒谬，我自问没那么大本事；又或者他是在可怜我，觉得我如今这么个惨兮兮的样子，又不敢告诉家长，所以暂时充当了一下家长的角色？
其实说起来傅令姜还是很热心肠的，以前如果遇上那种成绩不太理想却又必须有家长签字的试卷，我一般都会悄悄拿去找傅令姜，他模仿我妈的笔迹模仿得特别像，但是次数多了，我也就不太好意思麻烦他，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后来的成绩都还算不错，以至于有一次傅令姜为此问了我一句，“你最近怎么不让我帮你签字了？”
我那时候特别自豪的对他说：“我现在的成绩可好啦。”
然后傅令姜挑了一下眉，用一套难度奇高的卷子表达了他的祝贺之情。
所以如今我看见傅令姜坐在那儿头也不抬的安静办公，很有些不知所措。
我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最后还是傅令姜出声打断了这一室的寂静：“你之前去哪儿了？”
“也没去什么地方……就在走廊里随便走了走……”我下意识看了墙面一眼，本能的不愿意和他提起我爸就住在隔壁并且还看见了郁健和那个女人的事情，毕竟这样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是问你出事之前，这几年都去了哪里？”
他这话问的有些莫名其妙，就好像他找了我很久一样，然而我想破头也没有想出来自己和他到底还有些什么交集，所以我只好为了那一点好奇心刨根问底，“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
这个字才出口，傅令姜猛地停顿住，他像是在掩饰什么，半晌有些泄了气地摇摇头，“不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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