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腹上有一颗痣。”章裴姿说到这儿的时候向前倾身，像是求证似的问我，“红色的，对吧？”
我半天没说话，一双眼睛无焦距似的盯着她看，我以为在她进来的那一刻是我最狼狈的时候，但是下一刻这个结论就被打翻，这还真是充分印证了……没有最狼狈，只有更狼狈。
她说的是一个事实。
如果不是因为某些特定的环境，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看来被我说中了。”章裴姿勾唇一笑，不染人间烟火的书卷气一下子漫上红尘砂砾，偏偏还带了些张扬，仿佛恃宠而骄，再开口就有些颐指气使，“我一直不明白，令姜为什么还要继续护着你，他应该从来没有和你说过别的什么事情吧？或者……你是不是一直觉得，令姜他仍旧对你一心一意，就像是那句……‘除却巫山不是云’？”
“所以……你想说什么？”我听见我的声音，仿佛荒山里孤魂野鬼的呢喃。
“在你眼里，我想……我大概是个正在不自量力同正牌叫板的三儿。”章裴姿说到这儿轻轻笑了一下，“我不想说什么我爱他，或者什么比起你来他更爱我的话，事实就是如此，我没必要专程跑到你面前来耀武扬威，我只是看着你被他耍得团团转，觉得你很可怜，所以想要来提醒你。”
“提醒我什么？”我低垂了眉眼，只觉得心累，“提醒我不要忽视你这样一个存在？或者干脆退位让贤？”
“不。”章裴姿打断了我的话，“我是想要告诉你，别把自己想得太过重要，傅令姜是个很会玩儿的人，他如果想要骗你，那么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看清他的真面目，我听过你们之间的事情，之前我还以为你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现在看来……女人啊，都是一个样子，都是一厢情愿……哦不，心甘情愿的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你是不是到现在都还在替他开脱，对自己说他不是那样的人？”
最后这句话直击内心，我确实是这样想的，至少我看到的……无论是亲眼所见还是旁人的描述，傅令姜都绝不会像她所描述的那样。
但是……但是她出现在了这里，但是我昨天才刚刚在海顿看到了那样的一幕，还有傅令姜在电话里信手拈来的谎言。
这又让我不得不信。
忘了从前是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大意是说……男人之所以会让女人沉沦，是因为他还没有得到她；女人之所以会沉沦，是因为他得到了她。
荒谬而又可笑的结论。
但是还有一句话叫……话糙理不糙。
章裴姿就坐在这里，就算我自欺欺人，结果仍然显得那样苍白。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而她容光焕发，两相对比，无论从什么角度，我都是惨败的那一方，我甚至看到了自己身后扬起来的无数白旗。
最后我问她，“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章裴姿露出一副追忆的表情，然后说，“四年前。”
四年前，那应该是傅令姜留学归来，正大施拳脚的时候。
那也应该是……我和他之间感情正浓的时候。
我忽然觉得有些惶惶，一股寒意从骨血之中由内向外扩散，最后结成的冰硬的壳子迸裂开来，然后扑簌簌落下去。
那是我拼尽全力也回忆不起的过往，我的读档仍是最初的那段或许懵懂或许天真的开端。
也许……当初我义无反顾的逃离订婚宴，是因为我发现了这其中隐藏着的秘密。
谜团一个接着一个的涌来，我不知道如果哪一天真相全部被揭开，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啊……对了。”章裴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在快要再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又忽然掩了唇，神色间带了一点关切，仿佛在关心我是否能承受住，然后她铺垫一样的试探性的问我，“你还好吧？”
“还好。”我太好奇她还会说出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了，好奇心也许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我调整了一下情绪，同时在心里暗暗佩服自己的接受能力，也许是因为从小就见识过何为背叛，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完全的报什么希望。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这时候的语气竟然还有些轻松。
章裴姿明显愣了一下，她大概没有想到我的态度会这么突然的转变得这么快，好半天，她才整理好语言，但因为有了之前的那些铺垫，我并没有受太大的打击。
“我之所以没有逼你退位，不是因为你在令姜的心中有独一无二的地位，而是因为没有必要。”她笑了一下，“但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个很幸运的人，不像我，除了知道你的存在，还知道其他人的存在，也知道令姜和她们相处的也不错，在这一方面，我还是有些嫉妒你的。”
“你……什么意思？”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骤然听到这些，也还是非常惊诧，所以……我是在无形之中成了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章裴姿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抿了抿唇，“你跟了令姜这么久，应该也知道江氏吧？”
我很想顺着她的话头接下去说我知道，但是很遗憾，我并不知道什么江氏，我甚至对于傅令姜的圈子里都有些什么人也只是一知半解，而在那有限的了解中，管陶的科普占了大半以上。
那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里面大多充斥着倾轧、谎言、背叛、利益等等一切复杂的东西，我无心加入其中，只觉得作为旁观者最好不过。
我没有表态，章裴姿大概默认了我知道，所以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如果非要说有的话，那应该是带了一点幸灾乐祸。
“江氏的千金，江渺然，她大概也和令姜交往了很久了，想不想知道他们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等我开口，章裴姿已经迅速接了下去，“三年前。”她看着我，目光中有些许的遗憾，“很不巧，那段时间……没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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