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选在一处公园,公园整体风格复古,水边有一处凉亭,水中有莲叶,因为去的时间很早,公园里没什么人,福禄娃打算下水,但需要先找一块适合的石头落脚。
我站在凉亭上往下拍,她穿着的这身衣服最大的亮点是裙摆,细节并不是多喜人,但穿出去最先注意到的往往都是整体,也许这勉强能被称作瑕不掩瑜。
我们最先商量的是,她在近水的位置随意摆一些造型,我站在亭子里一直连拍,后来有晨练的人经过这里,还差一点闹了乌龙,因为她整个人都已经站在水里,她作势要去捞一片荷叶,离着老远就像是要投河,晨练的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来,大喝一声,“小姑娘别想不开啊!”
福禄娃一个愣神的功夫,那边的人已经飞奔过来,朝着她伸出手,声音里还带着焦急,“来,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这池子底可不怎么平,当心陷进去。”
我从亭子上下来的时候听到福禄娃对那人说,“真是谢谢你呀,不过我是在这里取景拍照,没有轻生的意思,而且我很注意脚下的,一直都只在岸边这一点地方。”
晨练的人讪讪地,“这样啊,不过这地方滑,不管做什么都要注意,对了,你说你在拍照,那摄影师呢?”
福禄娃向后一指,“这儿呢。”
我走过去,浅浅的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被晨练的人数落了一通,“你这个摄影师可不专业啊,这么危险的地方,模特要是有什么闪失怎么办?”
我接连表示自己会注意,又感谢了他好几次,晨练的人才终于心满意足的离开,没跑几步又回过头来嘱咐说,“那水也不知道有多脏,小姑娘家家的,别回头再落了病。”
因为这一段插曲,最后入水的这一组并没有拍多少,后来人渐渐多了,我们见拍得差不多,就也随着人潮离开。
路上福禄娃一边努力的和自己的头发作斗争一边说,“其实我最想拍的还是水下,在水下天然就带着特效,比在软件里面一笔一笔描出来好看多了,只可惜水下拍摄费用太高,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试试。啊……这个头发怎么这么难梳!”她要扎起一个花苞,但总是弄不好。
修图的时候福禄娃就坐在我身旁,时不时帮我指出哪里可以再调高一点,哪里可以再暗一点,我们俩都是初学者,能摸索成这样实在是不易,这样就生出一种非常微妙的成就感,仿佛那些胡乱调试的参数就是大师随手挥毫而备受赞誉墨宝。
“我加了一个社团,以后说不定会很忙。”福禄娃说。
我偏头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说想要自立门户?”
“自立门户还是想的,不过总要先了解了解。”福禄娃深吸了一口气,“而且我实在是想看看参加那些大型的活动,在现场是什么感觉。”
“大概就像红毯走秀吧。”我盯着屏幕。
“这一行有千倍真的踏上过红毯,听说最初发展方向不错,还有剧组过来请人去拍戏,后来不知怎的,没溅起多少水花,慢慢就没人再记得了。”福禄娃这样说的时候有些唏嘘,“真怕哪一天我也像这样,又或者……还没点起色就已经黯然退出。”
“慢慢来吧。”我安慰她,“有多少人入门无路,至少咱们也算是沾了个边。”
“有时候真的觉得如果把爱好当做糊口的工作,一切就都变了味儿,我总觉得为爱发电的时候最好,因为纯粹。”
“但是为爱发电饿死的是自己。”我叹了一声,“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做一个幸福的纨绔。”
“纨绔也有自己的烦恼。”福禄娃向后靠在椅背上,抬头望着天花板,“纨绔简直就是变相的工具,不一定什么时候就需要你来承担一部分责任,比如说做一个花瓶,摆在别人家的床头。”
“这又是什么说法?”我有些不解。
“联姻啊。”福禄娃说,“我是从家里溜出来的,你不知道联姻的可怕,两个毫无感情基础的人硬生生凑在一起,那滋味儿可比被迫相亲被迫成婚的难受多了。”
“所以……”我将实现从屏幕上移开,转而看想福禄娃,“你的意思是……你家里有矿?”
福禄娃点了点头,“但是矿不全是我的,我还要卖身去换矿。”
“那你溜出来,就不怕再被带回去?”
“不怕。”福禄娃带着幸灾乐祸,“因为那个人也和我一样,也溜出来了。”
“你们还真是……”我不知道如何形容,就只能咂舌。
“其实我还挺好奇那个人的,如果有机会的话……还真相认识认识他。”
我默默地说,“可能你回去以后就能认识他了。”
“那可不行。”福禄娃扬起声音,“我又不傻,回去以后就被逼着拜堂,这滋味儿可不好受。”
“你这样说实在是……”我不知道如何形容,但福禄娃替我接了下去。
“复古中带着一点绝望。”她说。
其实我们也许能勉强成为一类人,因为我们都在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在……逃婚。
门铃声响,福禄娃一骨碌身站起来,极其兴奋的说:“外卖终于来了,你坐着,我去取!”
我朝她摆了摆手,然后等着她将东西拿进来,但人一直没有回来,直到我听到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如亦你快来!有艳遇!”
听听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我不情不愿的走出去,甚至还有些想不明白究竟是有谁走错了门。
但当我看到门外站着的人的时候,下意识的反应是转身就往回走,但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声音里同样压抑着一点情绪,“你再走一个试试?”
福禄娃迟疑的问:“你们……认识?”
我转过身,讪讪地笑,干巴巴的开口:“你怎么来了?”
末了又向着福禄娃说,“啊……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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