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晔到底心疼沈清仪，手脚并用的从辛璃身上滑下就去扶她，“母亲……”
辛晔这一声“母亲”唤得软糯而哀切，听在耳里只觉心都要化开来，而沈清仪看都没看辛晔一眼就把他推开。
又是一个响头磕下去。
辛晔被沈清仪这一推连退了几步来重新站稳，他看着她一个又一个的响头磕下去直接红了眼眶，伸着双手又去扶她。
再度被推开。
辛晔哽咽，充满了鼻音的话软糯而卑微，“母亲……起来好不好？李爷爷是好人，他会帮我们的……”
辛晔年纪小，对外物的感知也更纯粹，虽然李老教起书来是个半吊子，行事也咋咋呼呼，可一直以来从未真正轻视亏待过他。
或许因为鲜少感受到温暖，所以他更加在意别人的哪怕一点点善意，尽管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在他心里也可以占有一席之地。
他的伤药是李爷爷给的，他学习的医书是李爷爷给的，他的小零嘴也是李爷爷瞒着璃姐姐偷偷塞给他的，还有，他还记得，他的小书袋也是李爷爷掏银子帮他买的，他每天都要背着书袋去李爷爷的院子里读书……可是为什么，母亲要跪李爷爷？
辛晔再度弯腰去扶沈清仪，“母亲……”
这一次沈清仪没让辛晔碰到她，她由沈嬷嬷扶起，连退几步避开辛晔的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辛晔因沈清仪的的动作怔住，他以为她是想通了，可一抬头却只觉如堕冰窟。
辛晔下意识就想哭，可是泪水却蓄在眼眶里流不下来，他第一次在沈清仪眼里感受到了穿透灵魂的恐惧。
他怕她。
他第一次，从灵魂深处恐惧着这个生他养他的母亲。
这明明是自己最亲近的母亲，为什么会用一种这样的目光看自己，空洞，陌生，且防备。
辛晔不知道这样的眼神意味的什么，可他知道自己不能不去挽留，他昂着脑袋去看高高在上的她，努力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母亲……”
“闭嘴。”沈清仪缓缓启唇，声音一如既往的轻，可说出来的话却比刀子还扎人，“不准这么喊我。”
辛晔浑身颤抖，满眶的眼泪一下子就顺着腮边流下，他张口欲言，却再度被打断。
“从今往后，你就不再是我儿子。”沈清仪垂眸，面色冷淡，语气轻缓，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如果你还念着我十月怀胎生你的苦，你就不要再唤我，恩断义绝也好，水尽鹅飞也罢，我们不相问闻，你也就当从来没有我这个母亲。”
恩断义绝，水尽鹅飞，不相问闻……辛晔死死捏着拳头才忍住了浑身颤抖，他学过这些词，他看到过，眼泪又毫无预兆的掉了满面，母亲……要同他恩断义绝?
整个大厅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向直挺挺站在那里，面色苍白的女子。
沈清仪……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辛晔是她的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她怎么可能说弃了就弃了，说恩断义绝就恩断义绝。
良久，死寂的大厅终于由一声噗通声打破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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