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一珩见他被拿捏住了，用连滚带爬的跑到厉景脚下，抓住了他的脚踝哭诉。
“父亲，我是从小就被你养在外面的，你最清楚我对父子亲情的渴望，孩子就是我的命根，我怎么可能泯灭人性，害死自己的亲骨肉？不相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亲眼去看看霍诗诗，她杀了孩子之后，自己也疯了，但是嘴里还在念叨她是杀人凶手！你们看见，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厉景别过脸去，不愿多看他一眼。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孩子没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偷偷摸摸的，找别人的孩子来代替，你们母子两个根本就是别有用心！”
厉景的话说到傅一珩痛处，他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将那一丝不该流露的情绪遮掩了。
他像是突然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骤然倒向身后，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我这样做，还不是因为爷爷和父亲，我爱那个孩子，胜过爱自己的生命，所以我知道，你们和我一样，对那个孩子存了多少希望和期待，百日宴，是爷爷第一次这么为孩子花心思，我不忍心看见他得知真相而难过，才出此下策，原本打算，过了今天，就找合适的机会说真话的，没想到，爷爷自己看出来了……”
他整个人完全没有精气神，一条腿盘起来坐在上面，另一条腿毫无规律的躺在地上，因为刚刚痛哭流涕，和在地上翻滚的动作，身上的衣服脏乱不堪，连发型也乱了，体面全无。
可正因为如此，就更显得他的话不是凭空而来。
最终，还是厉景过不了心里的关，率先心软了。
他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傅一珩，转身去向厉森求情。
“爸，傅一珩说了，这件事情是意外，不是他的错，今天这一出，虽然荒唐了点，但始终都是出于好意，还是从轻处理吧。”
厉森大概是乏了，只是随意摆了摆手，“随便你吧，孙子都没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他跌跌撞撞的撑着拐杖重新站起来，整个人像是突然苍老了十岁，没了力气支撑，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厉景赶紧过去扶住，他这才站稳。
厉森看着傅一珩，缓缓开口，“你从前为了厉家的家产，不惜设计车祸加害于我，这一次，孩子的死，我姑且再信你一回，相信只是意外，但你记住，事不过三，再有下一次，谁都救不了你，还有，厉家绝不容许杀害自己亲生骨肉的女人进门！”
傅一珩赶紧又爬过去磕头，“我记住了爷爷，记住了，我回去就把那个疯女人赶走，绝对不会让她再进傅家一步！我保证！”
“哼……”厉森态度更加冷漠，抬起头，像个高傲的爵士，“你的保证在我这一文不值，我不过是看在你身上流着我儿子的血，最后相信一次厉家的血脉而已。”
说完，他便让厉景扶着离开。
整个中堂，瞬间只剩下傅一珩一个人。
等人都散去，四周一片寂静，他人畜无害的脸色瞬间褪去，目光一片阴寒。
傅一珩干脆利落的从地上爬起来，整理好衣服，扒了扒头发，扯过纸巾将脸上的泪痕扯开，最后摆正领带，俨然又变成了社会精英的样子，坦坦荡荡的从正门离开。
没人会知道，他刚刚在厉家所有人面前，像狗一样摇尾乞怜。
暗处，顾曦沉默着看完了一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傅一珩牵着她从后门离开，张特助已经开车等在那儿，两个人翻身坐进去，张特助便立刻踩下油门开往1302。
开出去好长一段距离，顾曦才从刚刚的震撼场面中回过神来，长长的舒了口气。
厉戎深伸手覆在她白皙的手上，“害怕吗？”
“嗯？”顾曦偏头看他，一脸莫名，笑着说，“你以为我看见傅一珩的两副面孔，被吓到了？”
厉戎深耸了耸肩，不可置否。
“当然不是了。”顾曦笑着说，“我是被厉老爷子在宴会上的反应震惊了，你想想，自己的曾孙被孙子偷换了，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换做谁，都要大闹一场吧，可是厉老爷子没有，他像个没事人，给孩子带了长命锁，接受宾客的礼赞，直到所有人都散去了，才单独把傅一珩留下发作，能忍到这种程度，我自愧不如。”
她说话的样子充满了崇拜，像是恨不得自己化身成另一个厉森，亲身再经历一遍那样可怕的场面。
如果说之前对于厉森是又敬又怕，那么现在顾曦对他，就只剩敬重了。
明明是惊心动魄的事情，经过顾曦这么一说，突然就轻松了不少。
厉戎深看她那么认真，失笑打趣道，“我还在想你要是做噩梦，该怎么安慰你，现在看来，只有你让别人做噩梦的份。”
“喂喂喂，你留点口德好不好？”顾曦瞬间拉下脸，“我好歹是个女孩子，总会有害怕的时候的，确实需要人安慰。”
她顿了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捏紧粉拳在厉戎深胸前象征性的捶了一下，“不然的话，要你干嘛！”
“嗷----”厉戎深直接抓住顾曦的小手，整个包裹在自己的手掌里，“动手打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放开。”顾曦想把手抽回来，但在厉戎深的绝对力量面前，还是放弃了，任由他握着。
厉戎深看她不反抗了，另一只手就绕过去，将她搂到怀里。
隔了这么长时间，两人终于又能安心的依偎在一起。
“不过，似乎傅一珩丧心病狂到什么地步，你都一点也不意外。”厉戎深小声的说。
“当然了。”顾曦又往厉戎深怀里靠了靠，双手穿过胳膊，抱紧他的腰，“能对自己的妻子和爷爷下杀手的，早就没人性了，有什么好意外的。”
顾曦没告诉他，傅一珩如今做的这些事，永远称不上可怕。
那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阴暗潮湿的积水，无数次的鞭打，她硬生生被夺走的声线，还有整个顾家的性命……那些，傅一珩曾经毁灭她最爱的一切的画面，才是阴森可怖。
厉戎深什么都没说，伸手在顾曦毛茸茸的头顶，一下又一下的安抚。
他一路都扬着嘴角，自己也分不清楚，究竟是在为顾曦的坚强高兴，还是为此刻的温存开怀。
大概是，两者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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