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说一个区区的会元，一个区区的山东按察使如何能让杨忠杰乃至礼部尚书如此大费周章。
原来最终的目的是在这里！
曲文海的话已是点得极透，顾恩阳若是再听不懂，那就枉费了他阁老的名头。
他阴沉着一张脸，目光死死的落在曲文海的身上。
“曲大人，你为官多年什么话当说想必不用本官来提点你吧？”
他这般说着就意味着曲文海刚刚的话，他并不相信，或者说他拒绝相信。
曲文海摇了摇头，已是换上认真的神色：“顾大人知道下官在说些什么，下官也相信顾大人心中已是有了计较，其实这事怎么都捂不住，不是吗？”
对方花了这么大的气力，自然不是为了去拉拢一个要致仕的按察使，不过是宗汉东太过心急送上门被对方利用。
而宗子荣……又太过招摇，只恨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会中会元乃至状元。
书房中的气氛开始凝滞，曲文海能说的自是已经都说完，他只沉着气等着顾恩阳的决定。
窗外又开始起风，冷风透过窗棂吹入室内，烛火随着风左摇右晃。
“老师，那会元墨卷上的字迹非是他的真实字迹，学生自昨日填榜时就在怀疑是不是有人借着给烛的时机，送了试卷到号房中。”
贡院中规矩极多，军役巡考在通道中巡守，监管号房中考生，防止他们舞弊，但他们这些军役巡考也是无事不得同考生有交流。
唯二的两次机会就是发考题和给烛的机会。
每一场考试都限当日做完，日落时分若是还无法做完交试卷，按例可以给三根火烛供考生继续答题。
像是曲清言他们这般有些家世背景的火烛都会提早备好，真到天黑时还未能答完也是会将自己带的蜡烛点燃。
余有台的话让顾恩阳彻底陷入沉默，曲文海的心却是因着他这番话落了下来。
难怪曲清言一再的强调让他来寻余有台，他那个同进士的儿子在做了几年知县后人都变得有些圆滑，这余有台竟还是这般不愿回转的直性子。
他这个孙儿看人的眼光倒是不错，算计事情的能力更是不错。
在这京城中历练了一年，倒是让她彻底褪去了少年的生涩。
曲文海的一颗心一时间不知是一番怎样的滋味，他只庆幸这个孙儿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亲近。
“曲大人，这份试卷你是从何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顾恩阳终是自沉思中抬起头，他眼中寒芒闪过却再不是对着曲文海而放。
“顾大人只要知道这并非是府中两个小辈自贡院中捡来的就是了。”
顾恩阳揉着一鼓一鼓的太阳穴，在贡院中累死累活大半个月，结果功劳还没见到，这一科的考生也还未曾唤过他一声老师，他却是已经要担下骂名……
这些人还真是有胆量！
“这事可还有谁知晓？”
“下官在府中送走宾客就直接到府上拜访，还未是来得及同任何人提起。”
曲文海很是聪明的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他若是需要帮忙，他也好钱疏本也好自是都愿意插上一脚，他若是不需要他们干预，那他等一下出了顾府的大门，就可以当做今日并未来过。
“好，本官明白了，今日感谢曲大人的登门探望，本官先行谢过了。”
曲文海心下微微可惜，却也知不能太过贪心，只拱了拱手：“下官告辞。”
他临出门还不忘回头看上一眼余有台：“有台，清言一直记挂着你这位老师，想要登门探望又怕太过打扰。”
突然听到曲清言的名字，余有台攥着卷纸的手微微收紧，面上却依旧是之前那般严肃：“他有心了。”
曲文海微微一笑，再是不回头的大步离去。
书房里，顾恩阳同余有台对坐着，许久顾恩阳突然问道：“你昨日就发现其中的蹊跷了？”
“是，在山东时学生曾几次被宗大人请到府中考较宗子荣的功课，所以对他的笔迹格外熟悉。”
那份考卷上的字明细不是宗子荣所写。
顾恩阳靠入椅背，面上是遮掩不住的疲惫：“这事并不好处理……”
对方既是已经布了罗网等着他去钻，想要逃脱又岂会是易事。
曲文海回到曲府时已是亥时，曲清言原本是想等他的消息，只前一晚便没睡好，又忙活了一整日，她沾在床上就沉沉的睡去。
千山带回曲文海回府的消息也没敢多去打扰。
第二日一早曲文海留了口信就急匆匆的上朝去了，已是上不得台面的请了一日的假，他哪里还敢再次缺席。
曲清言一起身就收到曲文海送来的口信，那口信极为简单只有几字：一切顺利。
会试中榜，殿试还有千字策论要做，只殿试的策论一向偏重于时政，每一科都各有不同，皆是按着当时朝中大事来定。
策论同四书五经文的写法还不尽相同，就是杜志恒也无法再对他们进行教授和考较。
只他收集了前面几科的考题还有三甲的策论文来供他们兄弟二人观摩。
曲清言研究了几篇就发现这时政策论对朝堂之事要求极高，对个人的专业能力也考较甚多。
就比如前一科的殿试题就是依据西北的军务而出，考较众贡士如何做后勤供给。
再前一科是江南的洪灾，殿试题就为如何进行预防以及灾后重建。
这些时政策论同他们乡试会试所考教的文章全然不同，若这一科出上一道专业性极强的考题，她也没有把握能保证自己可答出。
曲清言看着那一摞试卷怔怔的出神。
这就如求神拜佛的三叩九拜，她只差这最后一下，不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跌在这殿试中。
曲清闻心中抱着同样的想法，兄弟二人坐在学堂中，默背着题目。
早朝后曲文海就被钱疏本唤住，手下亥时才从顾府出来，想必是遇到了什么大事。
曲文海前日里虽是已经承诺顾恩阳不会对外人多言，可一手将他调入京城的钱疏本在他心里从不是外人！
坐在钱疏本刑部的办公间中，他将经过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只省去了那份试卷是从曲清言手中得到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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