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上官方离开的背影。
胡家班不少人都攥紧了拳头。
大家都知道，戏曲没落了，但从来都没有人，会在他们的面前这么说。
“早知道这家主事人，会是这个面孔，就算是给我十倍出场费，我也不会来。”
“真的很气人，京剧在没落，怎么就轮到他来说了。再怎么说，京剧也是国粹。”
“压轴改大轴，直接让我们的【霸王别姬】，成了送客戏，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侮辱。”
“想想我们胡家班，也是京城戏曲里面，远近闻名的戏班子，竟然还会遭受到这样的待遇。”
胡家班众人在愤愤不平。
这上官方，实在是狗眼看人低。
一旁的颖儿经纪人，听着他们的声音，不由得摇摇头。
不太理解他们这些人的想法，淘汰终究淘汰，还需要坚持什么。
“大轴其实也挺好的。”
胡文昌这个时候笑着对大家说道，“大家到时候都好好演，会有人欣赏的。”
话虽这么说。
但大家的心中五味杂陈。
京剧已经不是说，好好演，就会有人看了。
年轻人不喜欢，喜欢的老年人，正一位接着一位的退出历史的舞台，未来京剧，路途坎坷。
怕是真的要没了。
“霸王别姬是吧？”
没几分钟，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张节目单，看了眼站在幕后的胡家班，说道，“等会儿该你们上场了。”
舞台上的音乐，已经落下。
颖儿走了出来，经纪人连忙上去搀扶，脸上堆满笑容，“颖儿辛苦了吧！”
“有点！”
“先回去休息一下。”
“我想把飞机改签一下。”
“行行行。”
……
目送着他们离开。
胡文昌带着胡家班，跟着上场。
站在舞台上。
胡一宝看向台下，三五十张酒桌上坐满了人。
“这一次人挺多的。”
胡家班有人小声说道，声音有点欣喜。
对于他们而言，已经很久没有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表演过了。
不过，现场的宾客，一看到是京剧出场，脸上的兴趣，瞬间荡然无存，转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京剧。”
“什么啊！都这个年代了，还有京剧表演。”
“哎，走了走了！”
“刚刚那个颖儿是真的漂亮。”
“漂亮也轮不到你，哈哈哈！这一次上官家的节目倒是不错，只是这个京剧，有点让人失望了，换成小品相声，也比他强。”
“兄弟几个走吧，昨天我弄到了五张胡一宝演唱会门票。咱们今晚去看啊。”
“卧槽，演唱会可比京剧好多了。”
宾客们毫不掩饰自己对京剧不屑的喧嚣声，不少人都已经起身，准备离开。
“准备开始吧！”
胡文昌低声对胡家班人说道。
大家点点头。
眼神中虽然失落，但这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这几年他们没少遇到过。
他们亮相了，这场戏就算是开始了。
戏曲一开始，就算是台下没人，他们也要唱完。
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正要开始时。
“嘿！唱京剧的，你们都散伙吧！”
不知道是，突然大喊了一声。
“哈哈！！”
当即满堂哄笑。
跟着有人起哄。
“都退了，你们就算是唱了，也没人看。”
“是啊是啊！都回家去吧！换个行业，说不定会更好。”
“哈哈哈！！”
台下人的哄笑，让胡家班几位年轻人的瞳孔中，眼泪跟着打转了起来，这些年受得委屈，瞬间涌了上来。
对京剧不屑的议论喧嚣，他们听过不少，但从来没有人，这么起哄嘲讽的。
“师父……”
年纪最小的一位十六岁胡家班少年——张家洛，看着胡文昌，眼泪跟着流了出来。
登台演出，是他的梦想。
而这个时候，自己的梦想，却正在被这些人，无情而又肆意地踩在脚下，不停的蹂躏。
一时间，他的内心，充满了无助。
“孩子……”胡文昌伸手摸了摸张家洛的头，他也没想到，这一次的这些人，会这么过分。
正要宽慰的时候，胡文昌看到胡一宝一步上前，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台下众人，看着一个花脸京剧扮相的人，站了出来，以为京剧表演要开始，不由得加快了离开了脚步。
“唉！开始了，开始了！”
“走吧走吧！他们唱他们的。”
“竟然没有被我们起哄下台，京剧能够活到现在，的确是不容易，哈哈哈！”
“真坚强！不过坚强有什么，反正是要被时代淘汰了。”
胡文昌知道，霸王别姬开场，并不是胡一宝这样。
正疑惑自己的孙子要干什么的时候，一道清亮歌声，骤然在舞台上响起。
“戏一折，水袖起落”
“唱悲欢离合，无关我”
“展开合，锣鼓响又默”
婉转忧郁的歌声。
让现场正准备离开的众人，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台上。
数百道目光，落在了胡一宝的身上。
“唉！有点意思！”
“这歌唱的挺好听的。”
“这是什么新歌？我竟然从来没有听过。”
“这首歌，听完再走。”
原本离开的众人，相继一个个落座。
有人嬉笑间，拿出手机，对着舞台上的花脸扮相的胡一宝拍照。
歌声还在继续。
“戏中情戏外人凭谁说”
“惯将喜怒哀乐都融入粉墨”
“陈词唱穿又如何”
“白骨青灰皆我”
胡文昌看着胡一宝的背影，眼眶有点湿润。
这唱的，何曾不是现如今的京剧。
虽然唱着一首接着一首“过时”的戏曲，但他们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带着胡家班，奔波于各大舞台。
为的就是将国粹延续下去。
不在他们这一代人的手里断绝。
“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
“位卑未敢忘忧国”
“哪怕无人知我”
胡一宝低头看着台下众人。
当初国破山河，戏曲依旧挺傲着脊梁，以其独特的文化姿态，支持祖国。
生生不息，传承至今。
戏曲是华夏的传承。
是独属于华夏的文化。
岂能是你们这些人，说两句嘲弄的话，就要将它淘汰了的。
国粹，永不过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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