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教授没多久就来了，是个五十多岁，鬓角有些斑白的中年女人，长得格外精神，看起来就很是雷厉风行的样子。
她快速走进来，从旁边实习生手上接过病历，然后转头就问程又然，“你朋友？”
“是的，周老师，您想想办法。”程又然恳切道。
“别慌。”周维珍声音稳重，翻看病历，然后让实习生弄来B超机器。
苏鹿躺在检查床上，周教授将耦合剂挤在她的腹部，探头在平坦的小腹轻轻滑动，周教授金丝眼镜片下的目光，认真盯着屏幕。
苏鹿看不懂屏幕上那些图像所表达的内容，于是她只能目不转睛盯着周教授脸上的表情，希望通过她脸上的细微表情，来判断一下自己的情况究竟如何。
程又然也站起身来，目光认真凝肃地盯着B超屏幕。
苏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变笨了，还是这些做医生的，表情管理都太过到位，总之，苏鹿从她们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来。
见她们半天没说话，苏鹿忍不住了，问道，“怎么样了？”
“嘶……这个……”程又然的眉头一皱，似乎有些不敢确定，又转眸看向了周维珍，问道，“周老师，您看这是不是……？”
“你都能看出来了，还这么不肯定？”周维珍反问道。
“我就是觉得有点……不敢相信，毕竟挺少见的情况。”程又然说道。
苏鹿抓了抓她的手，“怎么了？又然，怎么样了？”
程又然拍拍她的手背，“你别急，听周老师说给你听。”
苏鹿目光焦急看向周教授。
周维珍将B超的屏幕直接转过来，对着苏鹿，然后在上头指了指，“你的确是怀孕了，而且情况有些复杂。”
听到周教授说的只是情况复杂，而不是情况不好苏鹿稍稍放心了些，也不敢打断她的话，认认真真听她说下去。
周维珍手在屏幕上点了点，“这里有一个孕囊。”
苏鹿马上就盯着那一点看，“就是这里吗……它还好吗？”
周教授却说道，“不止这里。”
苏鹿一愣，“什……什么？”
周教授伸手指了指另一处，“还有这里。”
“两……两个？”苏鹿惊呆了，说实话，第一时间她就连原本还很强烈的悲伤和疼痛，在此刻都麻木了一瞬。
“嗯，两个，不过情况有点复杂。”周教授指向先前那个孕囊的位置，“这个孕囊是异位妊娠，异位妊娠是什么你明白吧？就是宫外孕。”
苏鹿觉得自己听得明白，但又好像听不明白，就愣愣的看着周教授。
周教授大概也见多了病人这个样子，所以并不出奇，表情依旧从容不迫，“所以你的情况比较复杂，比别人的正常妊娠或是异位妊娠都要复杂。”
“那应该怎么办？”苏鹿听过宫外孕，也知道，一般碰上这种情况，很多事保不住的，不止孩子保不住，严重了还可能造成大出血，就连输卵管都会保不住。
“放心，我们当然会采取手段干预和治疗。”周教授指了指屏幕，“目前看来，这个是保不住了，不过另一个我们可以想办法保住，而且会想办法保住你的这一侧输卵管，虽说有一侧的输卵管就不影响以后的受孕，但毕竟能保住两边还是更好的。”
这应该不算是一个好消息，但是或许是周教授的声音太平静从容，给人一种笃定的感觉，加之苏鹿先前已经默认了更坏的结果。
以至于眼下这个结果虽然也不好，但似乎比最坏结果要容易接受得多了。
程又然握着她的手安慰她，“别担心，会好起来的。咱们能想办法保住另一个。”
苏鹿懵懵地点了点头，停顿片刻又点了点头，“太好了。”
苏鹿马上被安排入院，染了血的漂亮礼服裙子被脱掉，换上了条纹的病号服。
躺在病床上时，苏鹿还有些懵，还有些不可思议，所以她的手始终贴在小腹上。
程又然给她办好入院手续后走了进来，“手术尽快给你安排了，周教授主刀，她的技术你不用担心。”
“嗯。”苏鹿点了点头。
程又然走到床边坐下，这才问道，“小鹿，你还好吗？”
苏鹿现在的情绪似乎已经没了在云顶时的那些激动了，无论是绝望难过还是痛不欲生，仿佛都蒙上了一层纱。
似乎有了绝望中的救命稻草，使得那些痛不欲生都被蒙上了一层纱，变得似乎都没有那么明显，没有那么难忍了。
所以苏鹿点了点头，“好像还可以。”
她手在平坦的小腹上轻轻摸了摸，“好像真的还可以，我甚至还有些庆幸。”
“我也不问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了，顾信刚刚才走。”程又然说道。
她刚开始还以为是顾信搞出来的什么事儿，毕竟程又然对顾信的成见也挺大的。
结果看到苏鹿这情况，程又然就清楚这和顾信没多大关系。
不是她程又然看不起顾信，而是她太了解苏鹿，苏鹿根本不可能为了顾信怀孩子。
所以刚刚程又然就出去问了问顾信，顾信还在外头等着呢。程又然和顾信不怎么对付，但没想到，顾信比她还愤怒，一五一十就将事情说给她听了。
程又然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大概脉络。
“嗯。”苏鹿轻轻应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程又然问，“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苏鹿的目光飘得远远的，但眼神里分明透着些坚决。
她本来就是个蒲草磐石一般的人，韧如丝，也格外坚定。但凡决定了什么，仿佛就有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劲头似的。
“好好保住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苏鹿说道，她停了停似又想起来什么，自嘲地笑了笑，“说起来，他之前给过我一张卡。”
“卡？”程又然眉梢挑了挑，她是不懂他们俩之间什么情趣，但薄景深该不会真把苏小鹿当成情-妇了吧？
苏鹿点了点头，“嗯，好几百万呢里头。或许，正好就能当做孩子的抚养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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