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景烨得到消息之时，梨城落下大雨。
春日里这样的暴雨不常见，像是要洗刷着人间的罪孽一般。
禁阁的人被他都指派出去了，就剩下一个书童，和一个红衣侍女。红衣侍女在陪着凌芷霜。
慕景烨站在窗前，看着不远处的石阶被雨水洗得光亮，说道：“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什么？”
“我说。”慕景烨伸手去接了春雨，看着清透的雨水，透着刺骨的寒意，他缩回手，继续说道：“她醒来后和我说的那些，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了。”
书童手里还拿着来自京城的信件，开始眼中透着迷茫和不解，随着屋顶上雨水的滚落，逐渐露出惊恐状：“您是说，郡主重伤之下也能控制京城？”
“她知道陛下不会轻易对太子出手，她一直在逼着太子犯错，然后借着禁阁的暗示陛下，太子错了。这次的追杀就是，她让我们找了一个蛮人刺杀的理由，拙劣的掩饰过了太子刺杀，并让大军越过国线，凌将军会打非常漂亮的仗，这是实打实的军功。”
书童听着慕景烨说的那些，觉得很激动，同时也很恐惧。这样的人心智实在是太厉害了。
“淑妃娘娘的事情？”
“她出行之前，让我一步一叩首，去了西山的国寺，求取了祈愿平安康健的符咒，交给了太后。又和我说，要御膳房准备银耳红枣雪梨汤，隔一日就给皇上送去。”
书童觉得心脏跳动得太厉害了，恐慌笼罩住了他：“郡主……”
“祝公公是我的人，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知道了，提醒我示意祝公公，如果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情，记住，慕氏一族是不争不抢的，也要在适当的时候提醒皇上，我做的这些。还说皇上心软。”
慕景烨不懂凌芷霜让他做这些做什么。
他还记得，那日大雪纷飞。凌芷霜和他坐在高台之上，说完这些后又说了。
“世子，你是知道的。自古人心，突然示好别人会觉得你别有所图，只要经常送点东西，经常让人感觉你心里有他，他才会觉得你对他好。你对我也不是这样吗？过年的那些小玩意，可真的是精巧。”
书童吓得脚都软了，他一个武功高手，差点因为脚软倒下。
“郡主的心智太厉害了。奴才记得，她并未见过陛下几次啊。”
“她是巫祝。巫祝向来都是这样的，是做国师和做谋士的奇才。”慕景烨现在才真的意识到凌芷霜的实力。
重病之中，都能狠狠给太子一巴掌，让太子失去了皇上的耐心和喜爱，甚至牵连到了杜帧。
书童抖了抖：“怪不得历代巫祝都没什么好下场。这样的人，这样的心智，怎么可能有好下场？”
慕景烨回头，冷眼瞧着书童：“你不必提醒我。”他说完，拂袖而去。
凌芷霜醒了，被外面的雨声吵醒了。
她眯着眼睛看向了站在床边的红衣侍女，动了动手，说话的语气还很微弱：“我想喝水。”
红衣侍女听不清凌芷霜想吃什么，刚想凑过去问，就看见慕景烨进来了。
他走到床边，看见凌芷霜醒了，就拿过一旁的茶壶倒了杯温茶，扶着她起来，给她喝了水。
她靠在慕景烨的肩膀上，气息很虚弱：“你知道我现在这样的状态，不是因为伤情吗？”
“嗯？”慕景烨今早还听见女郎中说，凌芷霜的伤口恢复得很好，不过失血过多，虚弱点是正常的：“那是因为什么？”
凌芷霜想揍慕景烨，可她没有什么力气：“你们是打算把我饿死吗？”
古代没有营养剂，喝水只能活七天啊！
慕景烨听着凌芷霜嘲讽的语气，就知道她应该是没事了。如果有事的话，绝对不会如此的生龙活虎。
“你想吃点什么？”
凌芷霜也很想大鱼大肉，不过这对肠胃不太好：“先吃点软糯的东西，比如剁成末的肉煮出来的粥？或者骨头粥。”
“是，属下这就吩咐厨子去做。”红衣侍女脚不沾地的离开了。
她走了之后，屋子里安静下来，只能听见细微的雨声。
凌芷霜这几日都在睡觉，人总是在睡眠时候调养身体。多睡点对身体恢复有帮助。
“你救了她，是想在禁阁内埋下钉子吗？”慕景烨听见凌芷霜帮红衣侍女挡了一刀，就觉得她别有所图。
“在那种情况下，她是我的人，我们两个很难逃走一个。我帮她挡刀只是因为她的战斗力比我高，我那个时候已经受了不少的伤了。那一刀我能保证没上毒，我估算了一下江边到巷子的距离，你们差不多应该赶到了。”
“你就没有算过，你会死在这场浩劫里吗？”
慕景烨没见过用自己的命去冒险的，历代巫祝不都是怕死的吗？
“想过。我担心自己真的会死。不过死了又如何呢？对于我们来说，死亡其实是一种解脱，难道不是吗？”
凌芷霜一度想要放弃这个乱世，一度又舍不得凌高寒和莫晚柳。
可很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她如果真的死了，慕景烨会为难凌高寒和莫晚柳，这种莫名其妙的相信，真的很诡异，又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慕景烨被凌芷霜一句话噎回来了，也是，对于他们来说，死亡的确是一种解脱。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恼火：“原来你是带着必死的决心去救红衣？”
“我不想和你说话了，和你说话太费精神了。”
凌芷霜对于这种不知道为何就态度不好起来，一向是不惯着。
她在不是病人的时候就敢和慕景烨杠上，更何况现在她还是一个内心极其脆弱的病人。
慕景烨被凌芷霜的直白再次气到了，点了点头，“好，不想就不说。”
红衣侍女端粥进来就看见这副场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就在她犹豫不决之时，凌芷霜对她勾了勾手：“你过来喂我。”
红衣侍女快速的看了一眼慕景烨，求生的本能让她拒绝了凌芷霜的要求，脱口而出：“还是让世子来喂郡主吧，这段时间，世子日夜陪在郡主的身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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