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芷霜在落地之前察觉到一道视线,故而在落地的时候一不小心崴脚了。
她踮起脚尖,活动活动脚腕,崴脚散发出的疼痛有些许的缓解。
她抬眼,刚要说话,却在看见站在隔壁窗户前的那个人,把话收了回去。
慕景烨还穿着白日那身衣服,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盯着凌芷霜好一会,问:“你要去哪里?”
“出去逛逛,怎么?不行啊?”凌芷霜脚尖一点,跃上墙,借着招牌借力,翻身进了慕景烨的房间。
脚刚触到实地,就看见坐在圆桌边的华中。
华中正在看着一本医书,看见一身黑衣的凌芷霜,慢慢的拿起手中的医书捂住了脸。
凌芷霜刚刚就听见隔壁有点动静,就没怎么在意,谁知道慕景烨早就看出了她会深夜出门,叫来华中一起抓她。
她郁闷的在桌边坐下。
华中不知道慕景烨为何叫他过来,也不知道为何叫他过来之后一言不发,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现在看见了凌芷霜这身打扮,就更迷茫了:“郡主这是要去哪里?”
“去逛街。”
华中吃惊于这样的回复,上上下下把凌芷霜打量了一遍,丝毫不怕挨打的说道:“可郡主穿成这样,不像是要去逛街,而是像是去刺杀知府。”
“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我有那么莽撞吗?”凌芷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
慕景烨在她旁边坐下:“那你深夜出去做什么?”
“探一探梅花城,看看他们的防卫。禁阁派人前来,梅花城的城主肯定吃不好也睡不着,生怕我们会潜入。”
华中适当的补充了一句:“不是生怕,你们已经进来了。”
凌芷霜看了华中一眼。
华中闭上了嘴:“我不说话了。”
“梅花城里是有禁阁的,但我没办法进去,如果禁阁里有李辛的人,那我们就算打草惊蛇了。我们带来的人,能用的没有几个。刺杀是迫不得已才会做的,我没有那么傻,真的只是摸摸地形,看看方位情况。如果不幸暴露,我们还能有拼出一线生机。”
凌芷霜看慕景烨脸色不好,以为她自己去探查,不带他是小看他的意思。虽然的确是有这层意思在,但此时也不好刺激他,就解释道:“不带你一起是因为一个人方便一些,再说这些事情你做很容易有危险。”
慕景烨眼神凉凉的。
那表情很明显是在质问凌芷霜,是不是把他看成是个废物。
凌芷霜心里肯定是把慕景烨当成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废物了,可嘴上不这样说:“你会不会武功,武功如何我其实一点不关心。做这样的事情还是有一定危险的,我希望你好好的。”
这的确是真心的。
凌芷霜宁愿自己身陷险境却不想慕景烨身陷险境,是因为她如果出事还有一线生机,慕景烨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那她只能给慕景烨准备棺材的同时,也得给自己准备一个。
她也的确有想死的念头,只是不是现在。
华中觉得他此时不应该呆在这里,应该离开。但是他不懂,他为什么要在这里?
他干巴巴的开口,打破屋中诡异的气氛:“禁阁副统领叛出禁阁,为什么陛下只是下令赐死。我在来江南的路上也听见过这个消息,有了林之余的前车之鉴,禁阁的副统领处置实在是太简单了。”
“李辛不是被赐死的,而是在禁阁被杀死的。”
凌芷霜对华中坦白只是因为他对于医学以外的事情不怎么在意,也不会深入去琢磨。再说了,品康堂是一个值得拉拢的。
“因为是太子做的,陛下要严惩李辛的话,就要给出理由。难道要说太子蛊惑李辛叛出禁阁吗?这不是打了陛下的脸吗?”
“储君没有掌管禁阁的权利吗?”
“禁阁只为陛下办事。”凌芷霜难得有耐心和华中解释:“这是一把刀,储君可以看看,但不能触摸。太子再跳几下,就距离废太子不远了。”
华中对禁阁不是很在意,他目光放在窗外。外面是高矮不一的楼房,他好像能越过楼房,越过城墙,看见城墙外流离失所的百姓。
对啊?百姓呢?
“开闸,积攒了一个夏季的洪水冲垮了房屋,那些百姓去哪里了?”
华中明明捡到了那个看见洪水是怎么样席卷村庄,洗刷梅花城的孩子,可却在这个时候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是来不及问,还是不敢问。
慕景烨从不远处的长桌上拿出了一张地图,圈了一下:“这是堤坝的位置,在梅花城的东边。它好巧不巧建在正中,堤坝附近这几个地方。”
他点了点堤坝底下的几个零散的村庄:“是肯定逃不掉的。梅花城的东边下半部分的房屋他也会被波及,但没有那么严重,城墙还好好的。”
“梅花城是好好的,可这里。”凌芷霜点到那条江穿过的城池:“苏城,那里是水患的集中受灾点。一整座城池能逃出几个?我下午听见有人提了一句,苏城的贵人不日就要到达这里。”
华中脸白了白:“以往那些水患,都是这样来的?”
“有些是自然灾害,有些就是被迫。不过以往都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就拨连一下城池,冲垮几个小村庄,让流民多点。”
凌芷霜点出江南的几处堤坝:“非自然形成的水患,都在这几处附近,太子年纪不算大,也就十几次吧。”
她语气很和缓,并没有激动,可华中却从这种和缓的语气里找到了愤怒的共鸣,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
他站起来后,无措的站在原地,似乎不能理解为什么突然会想拍桌子,不能理解他本身的行动,动作有些举足无措起来。
他垂下眼,撑着桌子问:“为了那么点赈灾的钱,就要牺牲那么多人的命。冲毁了他们的家就算了,还……”
华中说不下去了。
作为医者,他不能理解这些肮脏心思。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是要治病救人,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为了钱要死那么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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