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去贺府问诊的日子，老大夫依照惯例嘱咐小童说道：“进去之后少说少看，低头做你的事，不要惹得主子不快。”
“我知道了，师父这些话，我听到耳朵都要磨茧子了。”小童笑着将手里的医具放在医箱里，对师父保证道。
老大夫点了点头，没有多想，毕竟他这徒儿的确是乖巧，往日也从未惹过祸端。小童低下头，手指略有些紧张的颤抖，可是他这微妙的情绪，老大夫却没有注意。
随着他们二人乘着贺府的轿子停在府门外，小童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先是进去给贺夫人请了脉，前半程站在屋里替师父整理衣箱，后半程小童便自觉地出了屋。
将时间留给神神秘秘的贺夫人和自己的师父，他在外面等着，日头略有些大，旁边的丫鬟笑眯眯的地递来一块银子。
事情办得妥当又照顾人心，小童露出一个开心的笑，他倒也不是个缺银子花的人，但大家府上的人就是比平常百姓更加懂得礼数些。
他们最爱做的就是拿银子堵人的嘴，也是拿银子消除别人的疲惫，比如说小童如今已经攒了满满一袋的碎银子，这些碎银子让人瞧着便心生欢喜。
刚将银子放在腰间踹好，主屋的门便已经打开，老大夫从里面出来，面色不动的领着小童又转了几个弯，从主院朝侧院走去。
小童抬眼飞快的扫过周端，来了，他在心中忍不住警告自己，他真能做到吗？手指在掌心中扭曲式的痉挛，小童咽了咽口水。
停在门口时，老大夫扭过身云淡风轻的问道：“怎么了，今日身体不舒服，怎么比往日话少了些。”
“没有。”小童摇了摇头，又急忙点了点头，“是有些不舒服，刚刚在外面站的有些久，日头晒得头晕。”
“原来是这样。”老大夫点了点头不做他想，“回去熬些汤药服用。”小童胆战心惊的点头，老大夫说完关照之话，便等着身前的门打开。
院里的人听见外面的动静，急急的奔来将门打开一条缝，老大夫便低头行礼，朝里走去。小童亦步亦趋地跟着进入院中，先闻到的便是草药的清香。
这贺大人的妾室曾经是个医女，所以每一回来她的院中，闻见的都不似旁人女子一般的女儿香，而是这熟悉的药香。
闻的多了，小童在心中也有些稀奇，觉得她这喜好不愧是能在贺府命长的存在，毕竟这般料理医术自然是有旁的办法，能够照料身子。
不过也是，小童心中回忆，这妾室确实直到怀上子嗣才招大夫，在以往的时候连脉都不用请，是个让人意外的存在。
小童边想边和老大夫一起进了屋，妾室为人亲切，倒也没有贺夫人那般规矩多，虽然贺夫人也是常年带着笑，可是小童总觉得每次与贺夫人回话时，身上都像是黏着一道阴冷的气息，总是让小童心中侧侧不安。
而妾室就不一样了，虽是话少，可大多时候见自己在一旁站着，还会嘱咐丫鬟拿来糕点给他吃。
医师坐在桌子的另一边，手搭在妾室的细腕上，旁边的丫鬟便笑着面对站在一旁低头的小童说：“小医童你又来了，往这边坐吧，刚刚厨房送了些甜汤，估摸着时间你来了，小姐说给你也盛一碗尝尝。”
“这怎么能使得，小厨房做的东西自然是给主子喝的，我就不必了。”小童摇头，却被热情的丫鬟持着手臂，朝旁边的椅子摁去。
“你跟我们客气什么呀？我家小姐说了，同出本源，自然要亲近亲近，没有那么多规矩。”
小童有些坐立难安，将递过来的碗捧在手心里，他眼睛打转似的在屋中瞧了一圈，随后多次扫过妾室的面相。
妾室认真地瞧医师，与他低声交谈说着什么，一时间倒没有人能注意上自己，小童脑中又闪过昨日姑娘所说的话。
小童有些紧张，焦虑地咽了咽口水，他手握在自己的手腕处，转着搁着衣服，串着两颗珠子的手链。
不行自己已经答应了人家，如果今日什么都不做，岂不是失了诚信，他可不是这般轻信之人。
小童如此一想，就算是再过害怕也得将事情做成了，而且这事情也很简单，只不过是寻个机会将珍珠落在妾室的眼里。
只要她看见了，姑娘说了其他的便认其发挥，小童鼓起勇气，他低下头将甜汤狠狠的灌了一口，咽进肚子里。起身朝师父走去，眼睛盯着地下闷头都不敢抬起。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站在妾室旁边的丫鬟先注意到小童朝这边走来，手里还捧着硕大的碗，她奇怪的说道：“是喝完了吗？”
她说完便朝这里走来，下一秒却捂着嘴短促的惊叫出声，只见小童走着走着，不知为何，左脚竟然畔着右脚，整个人直接朝妾室扑来。
妾室也被他动作吓了一跳，脚在地上用力一蹬椅子发出刺耳的声音。医师反应过来时，眼睛猛的睁大，伸出手一把拽着小童的衣襟。
却捞了个空，只眼瞧着小童硬生生的，直愣愣的啪一声，整个人拍在了地上，手里的甜汤泼在脸上衣服上一点没剩。
“这是怎么了？丫鬟反应过来时先是气恼大声的喝道：“你怎么这么不懂规矩，竟然在小姐的面前失礼，还不快快起来。”
“没事。”妾室也反应过来，她心慌慌的伸出手，略带冷清的脸上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孩子总是忙手忙脚的，你带他下去换个衣裳。”
“不用不用。”小童从地上爬了起来，根本不敢抬头看自家师父狰狞的面相，他顺手捞起已经被浸湿的袖子向上一推，拧着水朝地上泼了泼，又提着肩肘处的衣裳擦了一把脸。
随意做出这般匆忙的动作，可是小童眼神还是留意在妾室的身上，他已经将这番动作做得如此无意。
甚至不经意间还将手链向下推了推，只怕妾室看不清楚。“这是从哪里来的。”妾室被眼前小童飞快的动作，晃得眼一花，再定睛看去刚刚闪过光泽的东西，妾室脸上露出几分愕然。
她对小童脱口问道，话说出口，小童心中一定，他顺手将揽着的衣袖向下一放，遮住了自己的珍珠。
医师因为站在另一侧，不如正面的妾室看得清楚，听见妾室的话扭过头看向小童低声的呵斥：“怎么能这般莽撞。”
他还沉浸在刚刚小童惊天一摔中，小童摇了摇头，抬起眼飞快的看了眼妾室。
只见她脸上还挂着震惊的神色，细瞧脸色都像是苍白了些许，只不过她没有再问，谨慎的闭上了嘴。
倒像是刚刚那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不是出自她口，只不过她的视线更多的落在小童的身上，欲言又止又惊疑不定，将面上的神色给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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