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一下,柏云才又问:“那有什么不可说的?为什么要隐瞒?”
仍是就事论事的口气。
礼貌而克制。
“不隐瞒又怎样?”林崖的语气不由地带了情绪,“让你报答?让你感恩戴德?让你哇一声说,那个又蠢又挫的学长竟然会救人?”
话是假的,林崖这一刻的心情却是真的。
真的有些沮丧。
真的有些无奈。
还真的有点难过。
柏欣赶紧竖起大拇指:“学长高风亮节!”
柏云也真心实意地说了句:“谢谢你。”
“真想谢我就听一句劝。”
林崖定定地看着她。
他们已经走到街口,街道外的风吹过来,轻轻拂动着他的衬衣,也将几缕彩色的发丝吹下来,垂在他前额,半遮着他那神色晦暗不明的眼睛。
“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他突然问。
这都哪跟哪啊?
柏云瞄了眼跟她一样莫名其妙的柏欣,又看了他一眼。
她看不懂他那浅褐色的瞳仁里翻滚着的是什么情绪。
“我想要的生活,”她还是实话实说,“就,现在这样啊,做想做的事,没人打扰,也不用说太多话、接触太多人——怎么了?”
林崖瞥向江恒。
江恒抬头看天。
“那就没事别出门乱晃,也别多管闲事。”
语气很冲,柏云却听出些苦口婆心来。
“好的。”她站直身子,慎重地冲他欠了欠身,“多谢学长指教。”
林崖捋了把头发,头也不回地走了。
柏欣柏云面面相觑。
柏云:“什么意思?”
柏欣:“临终遗言?”
“啊呸呸呸,好好的怎么临终。”柏欣即刻否定,“真遗言也不该对你说。”
江恒提醒她们:“回去了吧?”
是该回去了,下午还有课。
三人一起朝学校走去。
林崖转到另一条小巷后放慢了脚步。
这是与学校相反的方向。
小巷两侧都是高高的围墙,行人稀少。
他看着行道树上被风吹落的叶子,那叶子飘啊飘啊半天才缓缓坠地,很像他此刻那颗无依无凭的心。
可能要下雨了吧,他想,不然怎么会胸口闷闷,鼻子发酸。
“呼——”
小岩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笑意盈盈看着他:“哥——”
他恍若未见地与他擦肩而过。
“哥,”小岩追上来,“我刚都看到了,既然放下了,就跟我回去吧。”
“都说了不是你哥还哥哥哥,聋了盲了神经错乱了?”他猛地回头,一步一步地,把他逼得节节后退,“再跟着我弄死你!”
小岩一脸委屈:“哥……”
他蓦然出手。
一道残影闪过,小岩“啪”地扑倒在地。
他连看都没再多看他一眼便转过身扬长而去。
“有种把我打死!”小岩硬撑着坐起,指着他的背影怒吼道,“只要还有一口气,我都要跟着你,让你一刻都不得安宁!我还要去整死那小妖精!”
林崖充耳不闻,前行的脚步连顿都没顿一下。
巷子尽头是一个烂尾的楼盘,几幢高低不一的青灰色建筑支棱着戳向灰沉沉的天空。
他静静站在巷口,面无表情地望着断楼上方的天空。直到环绕在周围那几缕略带凉意的微风绕膝而去,再也感觉不到了,他才噙着一抹冷笑,继续向前。
绕过这片烂尾楼,他双手拇指插在长裤裤兜,孤零零地走在左前方那条公路蜿蜒而去的行道树下。
走到公路转折处,穿过一片农田再拐个弯,他站住了。
前方就是他租住那个周围还没怎么开发的楼盘。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朝着那儿走了去。
楼盘的周边虽然比较荒芜,安保还是很到位的。
大门口除了两个精神抖擞尽职尽责的保安站岗,还设有人脸识别和红外线扫描,非本小区住户,很难进去。
小区内的规划也搞得非常好,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小桥流水,绿意盎然。
他穿过一条开满鲜花的小径,进入电梯间上了楼。
一进入室内,他就直奔卫生间。
他额上已经有积了一层薄汗。
脱掉外面的衬衣,他身上还裹有厚厚的保鲜膜。
他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揭开那层叠的保鲜膜,一股淡淡的夹杂着血腥的药味溢了出来。
比较浅的伤口看上去快结痂了,更多的,还血肉模糊,特别是前胸那一块,随着保鲜膜的牵拉,本来没出血的口子,又渗出血来。
他轻轻地皱了下眉。
都怪她那灵敏的狗鼻子。
还动不动说人家狗,她才真的狗。
想到这儿,他眉目间泛出舒润的笑意。
洗完澡,他张开手掌,那枚洁白晶莹,纤细如眼睫,长度仅一厘米左右的狼七毫又摊在掌心。
他盯着它,眼眸光华流转中渐渐转红,浅褐色的瞳仁也渐渐缩小直至完全被一束红光取代。
在这束红光的照射下,躺在手心那枚纤长的狼七毫渐渐舒展,放大,显示屏般呈现出一段视频来。
视频上,一个独自行走着的人蓦地被一只猛狼扑倒。
还没来得及出声,那人的脖颈就一片殷红。
他收起手掌,眼睛又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他已经去市一院确认过,仍昏迷在ICU那位被咬的人,就是这视频上的人。
要不是那天亲自去一趟西山,他也会怀疑那是吸血鬼所为。
——这狼人为什么要模仿吸血鬼的方式袭击人类?
迷底似乎昭然若揭,又云山雾罩。
他仿佛看到一个巨大的八爪鱼,正铺天盖地而来,企图将他及他在乎的人全部吞裹入腹。
他擦干头发上的水滴套上浴衣来到客厅,站在没有电视的电视墙前。
墙的正中,是一副勾勒得比较抽象的女孩素描。
画上的女孩披散着长发,笑得眉眼弯弯。
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他的嘴角缓缓地翘了上去。
他盯着画上的女孩,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近了,然后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描摹着。
头发,额头,眉毛,鼻子,嘴唇……
随着手指的行进,他的神情越来越温柔。
他耳边似乎又响起那个声音。
“你要杀我吗?”
“是。”
“非杀不可?”
“对。”
“为什么?”
“猎杀吸血鬼是狼人的天职。”
“不用管这吸血鬼有没有做错事?”
“生为吸血鬼就是错。”
他收回手,深吸了口气,定定看着那幅画。
随着他的眼睛渐渐变红,那幅画也缓缓变红,然后冒出火苗。
橙红色的火苗慢慢舔食了女孩的头发、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唇……还不到一分钟,那墙上便洁净如初,好像从来没有过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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