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半转过身，正好瞧见一个女孩缓步上前。她的衣服同样破烂不堪，灰头土脸的模样甚至能让人错认她的性别。
“先生，我们来自距离这边数十里开外的聚集地，那里没有官方命名，但我们都叫它克拉松小镇。”
“我知道这个地方，你继续。”
静安半抬起了眼皮，微微一顿，继续说道。
“在西南方向面的小聚落？你们应该隶属于胡京城管辖的区域，内部应该有联系城卫队的手段吧？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
依附于大城市的聚落并不少见，如克拉松小镇这般，只需定期向归属城镇上贡以及收集信息即可纳入庇护行列。
通常来说，这些小镇的军备力量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三个手持组装枪的劫匪，就能屠光一整个小聚落？说出来怕是小孩都能笑掉大牙。
“先生，您这么清楚我们的情况，请问您是来自胡京城的人吗？”
“途径的旅人罢了，只是知道一些附近的现状。”
在系统的提示之下，静安知晓一切途径的聚落与村镇。
而尽管静安已经辩解，此时这出声的少女也是不由得露出了些许激动的神色。
除了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几乎没有人可以这么了解当地的情况。
这位先生，肯定就是胡京城的城卫队！
她嗫嚅着嘴唇，继续说道。
“我知道的并不算多。因为麦卡爷爷的关系，我只知道昨天在胡京城那边突然发出了紧急集合的通知。作为附属聚落，我们有参与重大决策讨论的义务。”
紧急集合。
静安的眉头微微一挑，他对这个说法并不陌生。
在江月的回忆里，清晰地标注了其用途所在——涉及到了城邦存亡的事件，需要集合全部的高层，进行一次方向与决策相关的讨论会。
“胡京城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静安不由得联想到了先前系统提示的大型事件拼图，也不知道这次北上，是否也包含了这座边陲城邦的特殊情况。
“比预料中的还要复杂一些的样子。”
静安摩挲着下巴，头也不抬地说道。
“你不用管我，继续说道。”
“好的先生！事情就发生在昨天傍晚，这些家伙趁着镇长不在，偷袭了哨所之后便开始放火。趁乱之际，他们开枪打死了麦卡爷爷和其他大叔，之后……”
颤声的描述虽然平缓，却也勾起了令人痛心疾首的回忆，这些遗孤都开始了低声啜泣。
“可以，我明白了，谢谢。”
胡京城召开紧急集合会议，周遭的克拉松小镇惨遭洗劫，眼下估计只剩下了一片废墟——需要收集的信息已经明了。
静安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他摸索着，从腰间取出了小把的黄色草杆子，一股脑地塞进了少女的手中。
“甘蓝的嫩芽，嚼在嘴里能够发热，在这种天气还能起到驱寒的作用。”
“沿着西南方向走，在崖坡下面有个小径，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
“祝你们好运。”
他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朝着一旁的老冰棍处快步走去。
“先生，先生！您等等，请您等等！”
低声请求无法换来丁点的慈悲，对于静安来说，他还没有到能够施舍他人的地步。
情急之下，少女的声调陡然拔升，她的嘶声穿透霜晶，带着一股哀求之意。
“先生！您把我们带上吧！在这种天气下独行，我们都会冻死在外头的！”
比起这些，更令人生惧的却是潜伏在各处的变异兽。如果在途中遭遇上，九死一生都得是最幸运的结果。
“那又关我什么事？”
朴素的请求换不来怜悯，那么……就只能奢求对方的善意了。
“先生，我，我会做很多事情！我能帮您洗衣做饭，只要您帮忙，把我们带出这片冻原，我就为您卖一辈子的命！”
静安半撇过了脑袋，不由得呛出了两声干笑。
“你这点身板，怕是连袍子都拧不干净吧。”
“不，还不止这些！先生，我还能做一些简单的工艺活！像是保养枪械，修理电机的活，我也能帮上忙！”
静安摇了摇手，他一点都不在意这些。
“还有，还有……我还能发简单的电报，懂一些简单的种植知识！我会编平安结，还会说北境的方言，我，我……”
搜肠刮肚地向对方展露出自己的特点，却没能获取一丁点的肯定。绝望与自责之下，她终于无法再保持矜持，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低垂下的脑袋不住地摇晃着，最终流下了委屈的泪水。
“求求您了，别走，别走……”
“站起来吧。”
如同天籁般的男声从身前传来，令人惊异地抬起了脑袋。
所谓的绝处逢生不过如此。
“你说你能听懂北方的土语，还能说是吗？”
“是……是的，先生。”
鼻涕与泪痕一同抹在了脏乱的袖口，竭力地克制之下，她的声音终于显得不那么变形。
“我的父亲是高地人，小时候就被教过土语。只是平时的环境都不适用，所以就一直都用联邦通用语对话了。”
“……不错。”
北方的土语的确是静安的一个心结。在系统刻意准备的资料之内，虽然的确有完整的高地土语音节标注，但若是想要在短时间内，完整地掌握一门外语……除非静安愿意使用那仅剩下一次的预演能力。
换句话说，静安眼下的确需要一个能够帮助翻译高地语的土著。
与此相对的，比起雇佣当地的成年人，眼前的这个小家伙……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静安还是第一次正经地打量面前的小家伙。
一头打结，分叉的棕发就像是炸毛的小狗一般夸张。宽额头，高鼻梁的模子在脸上更显几分男气，再加上窄脸和小嘴相衬，一副中性而又透着些许柔弱的面孔，便是这个家伙的面貌。
“告诉我吧，你的名字。”
“我叫艾莎，先生。”
静安微微颔首，他双手抱胸，眼神投向了一旁那开始斜落的夕阳——再过一会儿，天就要黑了。
“我叫静安，以后可以不用带先生来称呼我。现在，随便准备一下。”
“我们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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