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哥。”
“坤哥好。”
“坤哥来啦。”
先说话的这几个陈正坤都认识，但都不是什么说了算的人。他随便应付了两声，对着坐在罗汉榻上的年轻男人点了下头：“方栋。”
“坤哥好。”
众人嘈杂的问候之后，李航听见一个沙哑的烟嗓，往陈正坤身后藏得更深了。
“你跟着起什么哄。”陈正坤安抚性地拍了拍李航胳膊，对方栋说。
方栋看着他的小动作，头微微侧了一下，好奇地问：“这是哪位？好像没见过。”
李航想出来打招呼，被陈正坤反手按住了。
“我小弟，你们别吓到他。”
“大哥给小弟理发型……”方栋盯着陈正坤的手看了一会儿，哑着嗓子笑了一声，“小弟还是大嫂啊？”
有不要命的跟着笑了两声，陈正坤扫了一圈，将李航护得更紧了，回答方栋：“你24了，别欺负初中生。”
“原来是初中生。”方栋在陈正坤左右走了两步，接着打趣，“坤哥口味这么幼齿？”
“栋少，初三的学生该会的都会。”方栋一个跟班搭茬。
“别胡说。”方栋嘴上这么说，但也没什么不开心的意思。
迎宾的姑娘早就不留这了，挺大的厅里，就这些男人来回打量李航。陈正坤碍着李航的存在，不好意思和这帮玩意说荤的，平白落了下风。
“方栋，玩你们的去，我去吃饭了。”
“哎，”方栋伸手拉住了陈正坤，“介绍一下，总不过分吧？”
陈正坤正要发火，李航听着这句话，从陈正坤身后冒了个头，冲着他认为对的方向笑了一下。陈正坤瞧他这样子，心里叹气，还是把他头摆正了。
“方栋在这边。”陈正坤说。
“这是怎么？”方栋略惊讶地说，“看人都需要坤哥扶着头？”
“方栋你差不多就——”陈正坤正要发作，被李航拉住了。
他将自己围脖往下拉了拉，扬起白皙的脸庞，指着自己的眼睛，摇了摇头。
“看不见？”和陈正坤想的一样，方栋比之前更感兴趣了。
李航笑着点了点头。明明是个落落大方的仪态，陈正坤看着就是不舒服。
“你好，我叫方栋，”方栋声音温柔了不少，“你叫什么名字？”
李航两只手举起来，要给方栋比划个“船”，被陈正坤粗暴地打断了：“他叫李航，你玩你的，别碍着我请客。”
“怎么嗓子还——”方栋瞄了一眼陈正坤，见好就收，“坤哥走好，我买单。”
陈正坤本来都想，他要是敢提一起吃，今天也不管李航在不在，一定给他点苦头尝尝。结果方栋这一收手，陈正坤的火儿没地方撒，只咬着后槽牙攥住了李航的手腕，对他说：“用不着。”
“坤哥不生气，”方栋说，“算我请小朋友吃。”
李航听到这句，把手从陈正坤手里退出来，摸索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来，对方栋摇了摇头。
陈正坤一下就笑了，对方栋说：“瞧见了？我们航仔有钱。”
“哦，这昵称倒是和红仔一个待遇。”方栋回复了陈正坤，低头对李航说，“哥哥我是肌肉猛男，你看不见不知道怕，正常。”
李航缓缓眨了眨眼睛，第一千次遗憾自己不会说话。如果会，他大概会和他说，健身多了会伤脑子，没什么可怕的。
“你快玩你的去吧。”陈正坤想好下次怎么对付他了，心里平静地如同刚拆包的A4纸。
“听坤哥的。”方栋又看了眼李航，给他们让了路。
方栋这么一打岔，陈正坤很多种心思都散得差不多了，只有收拾方栋的想法根深蒂固地扎在了他脑子里。服务员手脚利落地上菜，可能是瞧着陈正坤脸色不好，所以也没有多介绍，除了来回送菜的招呼声，包厢里一时安静极了。李航围脖摘掉了，将自己下巴藏在高领毛衣里，好像没什么存在感，但菜盘搁在桌子上的时候，他会点头服务员致意。陈正坤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感觉自己菜点少了，如果从菜单第一页点到最后一页，这人或许会点头点到睡着，忘掉今天并不愉快的见面。
“您的菜已经上齐，请慢用。”
服务员走了以后，陈正坤从自己位置上站起来，挪到李航身边去。李航将下巴从毛衣里拿出来，低头对他笑。李航这个样子，落在陈正坤眼里，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故作坚强。
陈正坤捞了一碗满满当当的汤，将勺子递到他手里，很轻地说：“尝尝吧，挺好喝的。”
李航喝了一口，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也吃。
“好。”陈正坤这样答应他，夹了一筷子去皮鱼尾，细细地挑刺。
李航很快吃完了一碗汤，姜叼在嘴里停了两秒，也迅速吞进了肚子里。
“方栋话太多了，给长颈鹿饿坏了吧。”陈正坤说着，将装着净肉的勺子递到李航唇边。
李航感受到瓷器的触感，向后撤了下头，好像有点惊讶的样子。陈正坤举着勺子没动，他也没有纠结更久，张嘴含住了勺子。
“好吃吧？”陈正坤笑着问他。
李航将鱼咽下去后，给陈正坤敬了个礼。
“叫我坤哥？”陈正坤揉了他头发一把，“坤哥给小弟挑刺，小弟为坤哥做什么？”
李航条件反射一样将自己头发归拢好，呆坐了几秒。陈正坤看着他的下巴扬了起来，白皙的手向着他这边伸过来。他的手先是按在空气中，然后慢慢地降落在陈正坤肩上，又转移到陈正坤耳边。陈正坤不去看李航的脸，只看着李航黝黑的眼睛里自己的倒影。那个坤哥很小，又有点腼腆，像个被人摆弄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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