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卢成义弹劾尚书令杨书玉？”
杨书玉乃是三朝老臣，自太上皇时期便为尚书令，至今已经十余载。
他的为官之道便是四平八稳，哪怕人人都知道他是太上皇的人，偏偏在任上却能够不让任何人抓到他的把柄。
当然真要这么说也不准确，主要还是因为他在“首辅”位置上根深蒂固，门生故吏遍布，只要他自己不犯错，若是擅动他的话会引起朝野非议，甚至可能引起士林躁动。
何况他向来也对皇帝的施政比较配合，只在能够争取的范围内才会提出一些反对意见若是真换了一任，哪怕是自己人，也未必有他配合的这么好，毕竟这不只是以为的依从，还知道查缺补漏。
换句话说就是，尽管立场不同，但是杨书玉在其职责范围内已经做到了最好，若非如此，他也未必能够到如今这样德高望重的地位。
说起来，先前皇帝心里对他有几番感慨，也是觉得为何此等人不能真正为自己所用，否则君臣相得，也未尝不能成就一段佳话。
不过既然已经注定了立场不同，这种感慨也只能是一时的。
虽然找不到把柄能够将他拿下去，但过往帝党一派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弹劾、泼脏水之类的手段，但都被杨书玉春风化雨一般化解掉，最终反倒是更加成就他的名声。
当然，正是因为造就了身上的金身、神印，反倒更诱人来毁神，只是过往便是皇帝的到了奏折都只会一笑置之，而当前这一份弹劾不同于以往的是，那礼部尚书卢成义，指责杨书玉无君无父、不忠不仁，名为阁老，实为国之蠹虫。
正二品六部大员，距离入阁也不过一步之遥，尽管这一步可能就是天堑，但是过往也从未有过这个级别的大臣轻易发声弹劾，说白了干到这个位置，相互之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到最后关头没有谁会蠢到直接去做这种公开撕破脸皮的事情。
更何况，也是最关键的一件事是，在外界看来，卢成义分明也是太上皇一系的人，也就是说他应该与杨书玉是站在一条线上的。
就算同一派系中也有不同的诉求，但在明面上也不应当闹得这么僵。
哪怕就是说最后杨书玉还是没事，但是让一个二品大员跳出来当面弹劾，还是本该与自己一道的人，也会让外界对他产生质疑，而在内部对于杨书玉的掌控力下降、还能否担任领头人物也会开始有所疑虑。
说白了，这就是让他们内部开始割裂，而割裂的第一步就是制造信任危机。
但是皇帝到底是如何做到让卢成义站出来的？
……
“爱妃怎么不好生安歇？”
李昭来找元春，自然是因为接下来要对荣国府下手，得先给她安抚一下。
毕竟怀着龙种，哪怕元春的身体今非昔比了，也不能让她轻易受惊。
至于在这种时候出手，李昭如今是要在短时间内施以雷霆手段直接改头换面，如此便是要将可能背水联合起来的这几方全都打断了才行。
如此一环扣上一环，便是他们最终还是联合在了一起，悄无声息间已经整顿了京营、也掌握了五城兵马司、顺天府，暗中又有暗卫和绣衣卫的李昭也丝毫不惧。
尽管以他现在的能力，便是举国之力也不能伤他分毫，只要他想走瞬息万里根本无人可依将他留下来。
上次那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的事情，也让他猜测到这个世界的神仙在凡间怕是还比不上自己的战力。
但即便如此，也不可轻心大意。
只要能够稳住局势，只是走流程稍微麻烦一点儿而已，很多时候还不用自己出手。
不过李昭当然也清楚，元春怕是察觉到了什么，心中惴惴甚至有心要求情，所以才挺着肚子直接出迎。
但等到了李昭跟前来，却又一时无法开口。
李昭也是故作不知，坐下来让抱琴等人先下去，然后等只剩二人了才上前来轻拥着元春，一手轻抚着她的肚子笑道：“爱妃，今日这小崽子可有再踢你？”
说到孩子，元春脸上露出母性的光辉，也暂时敛去了那娥眉间几缕愁色，微微一笑道：“今日倒是还不曾——哎呦！”
刚说着，突然痛呼一声，李昭忙问了一句，却见元春无奈地笑道：“正说着，就又踹了我一脚。”
李昭呵呵笑道：“这么说来，他是知道朕来了，想跟朕说说话呢？”
然后他俯下身去，耳朵贴着肚皮，元春已经将外衣稍微拉起来，毕竟不是第一次了，刚开始还会觉得有几分奇怪和羞涩，现在反倒习惯了，一层单薄的里衣倒是一点不妨碍李昭感受到那生命的跃动。
而元春俯瞰着李昭的脑袋，眼中也是又欣慰又带着几分幸福感。
只是思绪不自觉又回到了荣国府的事情上，幽幽叹了口气，突然低声道：“陛下，荣国府那边……”
李昭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贤德妃那恬静贤淑的脸上又是忧愁又是畏惧，倒不是畏惧李昭，而是不想看到自家人走到那一步。
李昭叹了口气，低声问道：“可是贾家来人了？”
元春不作声，便是默认了。
她向来是谨守本分，当初刚得宠的时候都没有被冲昏头脑，也很少主动要去关照家里，也很清楚自己只要能够固宠，便是什么都不做对家里也是好事。
若非是这次切实感受到了危机，尤其是家中派人通过太监传报消息回来，她也不会主动向李昭问起来。
当然，也正因为李昭所以为李昭，尽管她也依然将李昭看做皇帝，但在这种时候，还是会寄念于他能够稍微念及旧情，不要对荣国府下狠手。
李昭呵呵一笑，荣国府的那些人也该是时候慌了。
惜春那次得了他的提醒，回去没几天就听说府里的大老爷被带去问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贾赦在荣国府的存在感不强，但他毕竟才是继承了荣国府一脉爵位的那个人，往常迎来送往，面对比较熟悉的那几家贾政还能够撑得住台面，但到了必要时候却必须是要贾赦出面的。
在宁国府这一脉近乎断绝，只剩下一个还在襁褓中的贾信的情况下，贾赦在实质上已经担起了家族族长的位置。
在这种情况下他却被抓了，这不得不说是一个信号，而不管是贾母、王夫人还是贾政，在这个时候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找人进宫联系元春，至少也要弄清楚情况。
若是没有皇帝的首肯，谁会轻易对他们这种世代富贵的武勋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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