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话重重陷阱，便有人率先跨出道：“纪氏封地一切如初。”
说这话的人叫纪秦，是当年为数不多看好魔君的人之一。后来魔君上位了，就想办法把纪秦扶上了纪氏的一把手，直到魔君决心去修界的那段日子，都是魔君手下最值得信任的王侯。
如今纪秦先一步站出来，也算是率先表态。有了这一开头，接下来的述职都顺畅许多，只听来具是一切顺遂，难免让人耳中生茧。
从一个层面来说，这是各诸侯想要保留自己的势力；从另一层面来说，魔君不在的这段日子，忠心的不忠心的都忙着勾心斗角，对于下属是否有瞒报谎报的现象自然也不甚关注了——反正一直都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出乱子就是盛世太平。
路鸥暂时不能确定纪秦的真心，便不置可否，“看来是没有动乱？”
纪秦道：“动乱说不上。动静倒经常有，只是不足为虑。”
魔族有奴隶，自然也会有莽撞的奴隶企图造反，但最终都会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同伙而被缉拿；当然更多的是诸侯间大大小小的矛盾。这样的动静甚至称不上是动乱，在魔界的特殊风气下甚至可谓是家常便饭。
在上位者看来，这都是些不足为虑的毛头小子，真正有权力影响局势的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在利益和公正两头摇摆。但同样的，这也正是上位者治理不善、权力不足的表现。
路鸥看着隐隐呈势的诸侯，说道：“来都来了，诸位不妨在魔宫住几夜，也好等等封地远的那几位。”
诸侯相视一阵，便听他道：“不是嫌孤仪容不整吗？等孤的接风宴上，孤再与众卿把酒言欢。”
纪秦脸色古怪一瞬，忙低头道：“君上，如今封印解开，正是进攻修界的大好时机，接风洗尘倒不必急于一时……”
“孤来时才说过，修界事暂搁一旁。纪侯想是忘性大，不记得了。”路鸥道，“缘何急于攻打修界？孤且要问问，打完修界，你待要如何？”
纪秦一愣。
已有冲动的臣子道：“打完修界，自当令修界为奴。魔主这般踟蹰，是否对修界生了留恋之心？”
路鸥长久地看着他，半晌方道：“卿这般想法？”
那冲动的臣子立刻意识到自己僭越，然而话在嘴边，不吐不快：“君上此行修界数月,回来便对此事一再推辞，如何不是心中有鬼！”
这么一针见血，是个人才。
真可惜不能把魔族当成傻子糊弄。
路鸥叹息道：“孤是为魔界考虑，怎么是心中有鬼呢？穷兵黩武不可取，难道众卿将古时鸿蒙战争的后果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鸿蒙战争便是那场致使六族分割的战争。那场战争后，魔族元气大伤，族内青黄不接，最早一批天生地养的元老几乎死伤殆尽，连天道都不再眷顾魔族。魔界与九幽地界的联系断裂，古老的传承在一代一代的血脉繁衍中逐渐稀薄，不知不觉间，魔族情窍初开，慢慢地找不到从前的凶戾之气了。
世家大族一直在寻找沟通九幽地界的方法，因为那里的魔族拥有最正统的力量。如果要拿魔界和九幽地界对比，就好比拿修界与仙界对比。
鸿蒙战争是刻在魔族骨子里的阴影，可阴影再深也总会褪去。当下的魔族已经不记得那场战争的惨烈，好斗的本性也就因此被勾引了出来。路鸥所言不但不能服众，还引来反驳：“正因鸿蒙战争使得九幽地界通道封闭，修魔两界的矛盾才会不可调和。魔君，时至如今，难道您要主和吗？”
权力都在世家大族手上，路鸥不会作死到直接承认自己的意图。他沉默片刻，说道：“此事仍需商议，众卿可待明日细说。孤深明大义，自当不会意气用事；只是此行修界，难免叫孤发现修士的一些手段……若莽撞进攻，只怕吃亏，故而事宜暂缓，却并非生了不切实际的留恋之心，还请诸卿放心。”
他透露的意味总算安抚了躁动的人心。但仍有几个心急的怀有疑虑，路鸥便道：“真要论起来，魔族胜算不低，便让他一日又何妨？孤笃定修士不敢直接闯入魔界。”
此番高傲作态，立刻放下了其余人的戒心。路鸥便嘱咐侍从将众人带入魔宫休息，又派遣一人去封印边等剩下诸侯。
真要说起来，世家大族谁也不是没带脑子，魔君的命令明面上是魔族的最高指令，即便是魔族，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做魔界的叛徒。
堂下众人散开，唯有纪秦留在原地。等殿内只剩他与路鸥了，他才道：“君上此番回归，性格多变。”
“是。”路鸥并不否认，“你如何想？”
纪秦道：“那要看君上如何问了。”
路鸥静了静，走下堂，与他面对面，“孤记得微末时的情谊，把你当成知己。如今回头再看，孤不知道是否是孤一厢情愿。你如何想？”
纪秦道：“微末时的情谊，臣也记得。只是臣常常看不清高位，不知君上看臣是如何想的。”
路鸥道：“此行修界，孤收获良多，便更能体会你良苦用心。孤对你情谊不改，不愿用君臣伦理束缚了你，你于孤从不是‘卿’。也不必再卖关子，孤走下堂来只有一问：你如何想？”
路鸥想知道纪秦可不可信，也想借此机会收揽人心。毫无疑问，如果能将魔君的旧部收为己用，对他要做的事情是莫大的助力——虽然借用已死魔君的身份确实显得卑鄙，但只要不暴露自己，这事就不会人知道。
纪秦闭了闭眼，路鸥此时才看清他已热泪盈眶。他郑重一拜，沉沉道：“臣等这一日许久，愿助君上一臂之力。”
纪家是世家大族，论起实力却并不能算前排。早有王侯对纪氏封地虎视眈眈，魔君却对此事一无所知，难怪此前频频让纪秦寒心。
纪秦的所谓相识于微末，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是为了纪氏前程的一场精心设计，他看好魔君，也渴望魔君上位后能拉纪氏一把。谁料魔君满腔热血没撒对地方，叫纪秦的希望落了空。
路鸥的目的很简单，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他不是魔族的王，也没有肩负两界交好的职责；何况对付野蛮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比他更野蛮。他没兴趣搞政治手腕，他的专长也从来不是这些。
纪秦只要点头，第一步就算迈出了。
“好。”他说，“孤不会让你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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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怎么节奏越拖越长，完了变慢穿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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