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和尚双目一凝，动作愈加快速。
魔音一下就又盖过了寂寞禅师的木鱼声。
寂寞禅师面色不改，手中的木鱼敲的更响了。
一时间整个大殿之中，木鱼和魔音交相呼应，不绝于耳。
一个靠木鱼，一个靠炉鼎。
正是双方胶着之际。
伴随着一道叫声，女子瘫软在极乐和尚怀中。
“阁下的音波功，极乐很是佩服。”
寂寞禅师收起木鱼，无动于衷。
【这和尚可不像好人呐。】
极乐和尚并不介意，将身上的女子像抛垃圾一般扔到一边。
而女子袖袍滑落，露出左肩上一朵翠绿小花的纹身。
花分五瓣，娇艳可人。
一向见多识广的寂静禅师，忽然双目一凝，惊呼道：“锦绣川，未央宫的内门弟子？！”
锦绣川是兴越州的名门，门中弟子皆是女子，以各种奇花异草、花间秘术，在九州极负盛名。
未央宫宫主以倾国倾城之姿，名列红颜榜榜首，同时她还曾与天下四绝中的‘断肠人’叶伏流交过手，仅以一招之差惜败。
同时锦绣川擅长调配香料丹药、胭脂水粉等等，使得天下女子敬仰。
极乐和尚果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触了锦绣川红娘子的眉头。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极乐大师，我佛门清净之地，请勿多做杀孽。”
极乐和尚看也不看地上的女子转而问道：“杀生寺乃禅宗宝刹，却又不戒杀生，如此可得大乘？”
他的声音粗犷，犹如野兽嘶吼。
让人听见，忍不住眉头紧皱。
但晦涩禅师轻叹一声，看来这个极乐和尚当真要在大雄宝殿中与自己辩论佛法了。
佛门辩论佛法叫做辩经。
一问，一答。
一轮之后，交换问答。
直到有一方无法参透禅理，便为结束。
晦涩禅师一对雪眉轻舒，缓缓道：“昔年达摩东渡，创建轮回寺，为我禅宗正法。”
“轮回寺中分为六道禅院，分别是：天神道、人间道、修罗道、地狱道、畜生道、饿鬼道。”
“达摩说：众生沉浮，皆在六道轮回之中。”
“而杀生也不过是重入轮回的捷径而已。”
极乐和尚闻言哈哈大笑。
“杀生是为了让众生走捷径入轮回？”
“那众生生下来，岂不是可以直接走捷径入轮回？哪里还需要在俗世间走上一遭？”
他说的有理。
你物理超度，让人走了捷径。
干嘛还费劲巴拉的养这么大？
晦涩禅师拈着念珠，摇了摇头：“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我杀生寺杀生，为的是斩去业障，而非单纯的杀生无度。”
极乐和尚咄咄逼人：“何为业障？”
“一啄一饮，皆为业障。”
“那刚才杀生寺弟子尽皆陷入我欢喜秘境中，也为业障？该不该斩？”
晦涩禅师不为所动：“佛度有缘，修业炼心，何须外人斩业，自斩心魔，方为上乘。”
极乐和尚闻言，沉思片刻之后也未寻出他话中的毛病。
如此一轮结束。
晦涩禅师轻松取胜，一双雪眉轻颤，当即问道：“极乐大师，佛门五戒，密宗欢喜禅不戒淫行，可得大乘？”
晦涩禅师的问题，其实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杀生寺不戒杀，欢喜寺不戒淫。
两个半斤八两。
极乐和尚面不改色：“密宗欢喜，以欲制欲。”
“‘空乐双运’生悟空性。”
“欲所何欲？”
“心动之欲！”
“即为修心，何故动心？”
“因动心，故修心。”
宗教其实跟写文是一样的。
一个大设定为前提。
然后以此为框架，填充各种理论。
如果有的道理无法解释，那就继续添加小设定。
如‘六道轮回’，如‘斩业非斩人’，如‘以欲制欲’。
前两轮，双方算是各打七寸，势均力敌。
第三轮又轮到了极乐和尚发问：“既然杀生、欢喜皆为修行法门。”
“那苦乐相依，何必取苦？”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诚如古人云：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杀生为苦，欢喜为乐。
同样是修佛修心，为什么舍‘乐’而求‘苦’？
极乐和尚此言无异挑衅。
杀生寺能修佛，欢喜禅也能修佛。
同样是修佛，那为啥不选个自己喜欢的呢？
众弟子面色微漾，刚才极乐和尚和那个绝美女子交合的一幕又浮上心头。
一会闪过杀生林中拼命求生的画面。
一会又闪过女子的婀娜身姿。
杀人诛心，这是一道送命题。
晦涩禅师又怎会看不出来？
他以欢喜禅的鱼水之欢，诱导众僧入魔。
如果晦涩禅师的回答稍有牵强，那这些弟子多半都想转入极乐和尚门下，哪里还会用心修行。
晦涩禅师当即运起秘法，以佛音回答道：
“求得为苦，舍得为乐。”
“离苦得乐，离幻即觉。”
佛就是一个‘苦’字。
修佛就是修苦。
尝尽世间万般苦，方能看见本来真。
以苦见性，求的是大自在。
换句话说，修炼没有圆满之前，乐非极乐，而是另一种形式的苦。
极乐和尚脸上一笑，肥肉乱颤：“何为自在？”
“无诸般苦的大解脱。”
“如何做到？”
晦涩禅师面上一笑，刚要回答，忽然感觉胸口一滞，体内气血翻涌。
噗！
一口黑血喷出。
“有毒！”
“有人下毒！”
众僧无不惊呼，而这时候寂寥和尚已经飞身上前，扣住晦涩禅师的脉门。
才两个呼吸的功夫，晦涩禅师已经面如金纸。
“好烈的毒！”
毒从何来？
难道是茶？
此时晦涩禅师的身前正有一枚羊脂茶杯。
寂寥禅师拾起那枚茶杯，在鼻间轻轻一嗅，淡淡的茶香，并没有下毒的迹象。
而且在座的三位长老，五位首座，还有对面的极乐和尚面前都有茶杯，他们饮的也是同一壶茶。
如果是茶水有毒。
那为什么只有晦涩禅师中毒呢？
寂寥禅师微微皱眉，忽然瞥见晦涩长老吐出的那口碧血。
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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