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仙儿晌午在府里用完午膳后，便背着画架画板诸如此类的工具出门了。
檀思跟在她身后帮了提了一部分。
从晏国公府前往凌烟湖，有两条路。
一条路远，会经过礼部。另一条路近。
邢仙儿鬼使神差地选了远的那条路。
在经过礼部时，不巧遇到了从里面出来的荣芳菲。
邢仙儿脚步一顿。
荣芳菲也瞧见她了，面色寡淡中含着一抹低视，走了过来，不咸不淡地打招呼，“邢姑娘？好巧。”
而后视线落到邢仙儿身后，轻笑了一声，“看来邢姑娘进来日子过得不错，都有丫鬟伺候了。”
邢仙儿实在不想理她，“檀思，我们走。”
荣芳菲倒也没硬拦着她。
身边的大丫鬟池雨道：“小姐认识那个穷酸的女子？”
“她是薛景玉的未婚妻。”荣芳菲面色未变地说了一句，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一般。
池雨微微惊讶，“就是她啊。”
还挺好看的。这句话池雨自然不会作死说出来。
“也就那样吧，她来礼部难不成是想碰运气见见薛公子？薛公子再考试，出不来，她怎么可能见得到。”
荣芳菲道：“她想见薛景玉可以同我说一声的，我又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女子，同父亲说一声，就直接带她进去了。”
“小姐最是有容人雅量，这点谁都不及您。”池雨真心实意地说道。
……
邢仙儿来到凌烟湖上的一座桥上，桥下有画舫穿行而过，两岸柳绵吹，风絮纷纷，很美。
她捏着画笔，却迟迟不能落笔。
想那些做什么，反正她都已经决定要跟薛景玉一刀两断了，还管谁喜欢他吗？
且她本也管不了。
更没资格管。
邢仙儿的神色有些暗淡，敛了敛眉，让自己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清空。然后看着面前的美景作画。
檀思道：“邢姑娘，不是说复试的题目是画凌烟湖子时的景色吗？”
邢仙儿轻轻笑了笑，“我有些紧张，先练练手。”
邢仙儿一笔一笔画湖面的水，画两岸的柳，甚至是画两岸柳旁的朱户高阁，心里也在想象当太阳落下去，月上中天，又该是怎样一副景象。
但是她没想一会儿，就被脑海中陡然冒出来的影子打断了。
薛景玉……全是薛景玉。
他的一句一动，甚至是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很清楚，在心里一遍遍重放。
她除了回忆那苍白贫瘠得可怜的往昔，也没有什么能留恋的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子夜的更声响起，凌烟湖周围一片灯红柳绿，竟是比白天还要热闹。
不仅有两岸柳旁朱楼高阁的窗牖里人影的攒动，还有岸边小贩的叫卖声，年轻的男男女女穿桥而过，湖面上的画舫中传来好听的丝竹管弦之声。
邢仙儿却半点也融入不到这热闹的氛围当中去。
她满脑子都是那个人。
她以为自己终于快要得到他的时候，梦醒了。
她根本配不上现在的他。
不，就连以前，她也配不上。
她明知道那个人对自己只是同情而已，却仍傻傻地抱有一丝希望，她相信日久会生情，但是荣芳菲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她的希望。
薛景玉多得是比她更好的选择，凭什么要陪她日久生情呢？
邢仙儿一边想一边哭，她哭也只是默默落泪。
一边哭又一边画。
她觉得今天真糟，她肯定过不了画院的复试了。
都怪她鬼迷心窍非要绕远路去什么礼部。
檀思也是过了有一会儿，邢仙儿收了画后，才发现她哭了。
“邢姑娘？”檀思惊了，“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邢仙儿不知怎的，扑到了她怀里，“檀思姑姑，我好难过。”
“怎么还难过起来了？不是画得好好的吗？”檀思愈发慌了。
邢仙儿喃喃道：“还有两天，我就要彻底同他分道扬镳了，他一定也会开心的吧。毕竟对他来说，我就是一个不得不背负的责任。”
“他原本就不欠我什么，卢伯母说的对，是我不该死缠着他。”
檀思渐渐地也听明白一些眉目了，“邢姑娘这是有了喜欢的人？”
“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没有了。”她慢慢地说道。
檀思道：“有什么不开心的，不就是男人吗？这个不行咱就换下一个，邢姑娘你这长相，要什么男人不是轻而易举的？”
邢仙儿抹了抹脸，“我好看吗？”
“你不好看吗？”
“好看有什么用。”她垂眉失落道。
檀思简直要酸变形了，“你这张脸说这话真的好吗？走，邢姑娘，我带你喝酒去，喝醉了就什么伤心事都想不起来了，喝醉了你嘴里也不会说出这么难听的话了。”
她拉着邢仙儿便下了桥。
来到一处酒肆。
檀思显然是这里的熟客，刚坐下，沽酒的老板娘便笑着吆喝道：“小檀儿又来了？还是照旧二两青酒？”
“这次多加二两！”檀思爽朗地回道。
邢仙儿：“我不会喝酒诶……”
“谁一开始就会的？邢姑娘，你伤心啊，就要喝酒，高兴也要喝酒，总而言之，酒是万能的。”
“喝酒容易误事。”邢仙儿小声道。
“哪能这么说呢？大酌伤身，小酌怡情，咱们就小喝一点。喝醉了我送你回去，我酒量贼好。”
邢仙儿闻言，终于动心了。
点了点头，“那，好吧。”
她很难过，她也想喝酒，但是长期以来乖乖女的管教方式，让她很难一下子就说服自己。
四两青酒沽来，又上了一碟酱牛肉，一碟花生米。
邢仙儿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
吹着晚风，喝着酒。
她将瓷瓶的塞子拔开，立刻有一股酒香飘出。
她试探着轻轻抿了一口，瞬间皱起了眉头，好辣。
并不好喝，但此刻仿佛只有这东西才是能治愈她，麻痹她的良药。
邢仙儿面不改色地又喝了一口。
檀思见此，有些意外地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邢仙儿的脸已经有些微红，她大声说：“等后天！”
“后天什么？”
“后天跟他讲话的时候……不结巴。”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却不是檀思。
两人都扭头看过去，荣召默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实在没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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