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王城都知道闵沉舟回来了。
但是，整整半旬他还是没有出现在朝堂上，现在的朝堂一团乱麻。
但其实也不大重要，王城禁卫军是闵沉舟直管，王城老百姓的生活有了惯性，一应正常。
王城外其他直辖郡是闵沉舟经过三年调研考察后派过去的郡守。
几个大藩地因为闵沉舟在依然在明面上维持着和谐的关系。
实际上那个朝堂在或不在，关系不大。
闵沉舟干脆就让天子自己玩去，如果天子能把朝堂理顺，也是件好事。
苍黎死牢，刀疤面前，是那两个闵沉舟从莽原带回来的驭兽人。
那异域驭兽人身形比苍黎人更魁梧高大一些，说的也是听不懂的蛮语。
那两人叽里呱啦说了一阵，谁也听不懂，刀疤只得先作罢，反正闵沉舟给了他足够的时间。
反倒是国子监，很有一些意思。
今日是国子监的旬考日，也算是验收藩王世子们这一旬以来的收获。
霍枭枭感叹道，原来月考古来有之，也算是千年传承了。
旬考分为文试和武试，晚上还有一场荷灯酒会。
一旬以来，虽然有些摩擦。但到底还是年轻人，朝夕相处，氛围竟缓和了许多。
苏不悔拿着一份点心走到霍枭枭面前笑道：“陆小姐，尝尝，我让喜儿偷偷出去买的。”
霍枭枭也不客气，拿起一块放进嘴里，赞叹道：“论吃喝玩乐，苏王爷若是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
“那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苏不悔笑起来：“喜儿，给大家都分一分。”
这个苏不悔，读书也不忘带个女婢侍奉左右，倒确实是很会享受生活。
魏冰是个小刺头也是个好吃鬼，也没有很容易跟苏不悔客气，两人自上次的纷争后倒没有再生事端。
廉修吃了一块惊叹了一声，干脆接过盘子走了一圈，除了赵常冰外，大家都吃了一块。
谈笑间古琴司业走了进来，那司业抱了一架古琴放置于教舍中间，右手拿着一份琴谱。
“各位监生都是大家出生，这一旬以来乐理也都习得不错，今日这旬考要增加些难度。本司业这里有一把古琴和一份琴谱，今日我将根据大家对这份琴谱的完成度来记分。”
“司业，这琴可是洛瑶琴？”苏不悔走到琴边，仔细看了看。
“苏王爷有见识。”那司业笑道。
“那可真是绝世孤品了！八百年前大昭王后用胡杨木做的琴身、汗血宝马尾做的琴弦，八百年竟还能保存下来。”苏不悔眼里发着光。
“那这琴谱？不会是武王为王后做的凤翎决吧？”吴觉寒也不经温煦出声道。
“正是。”那司业颇为满意，果然是藩王世子们，连这八百年王室遗物都能猜出来。
“八百年过去了，难得还有人记得洛瑶琴凤翎决。那就开始吧，吴世子先请。”
吴觉寒没有推辞，他很小就听祖母说起过这一段故事。
武王被围掉落山崖，遇到避世不出的墨家女洛瑶，两人一人弹琴一人舞剑，相依为伴互生情愫。
武王伤好后欲离开了墨家，洛瑶带领墨家全力相助，协助武王东山再起建立了大昭。
武王泰山祭天之日，亲扶一曲凤翎决封后于洛瑶。洛瑶听完那曲，却遵循墨家祖训离开了王城，从此音讯全无。
曲调铿锵壮阔有当时武王祭天的睥睨天下，也有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绵绵情意……
更有知悉结局的吴觉寒，发自灵魂深处的万千遗憾与余生不再相见的八百年相思。
吴觉寒啊，纯粹又炽烈，温煦又敏锐。
一曲古琴，让霍枭枭陷入了巨大的怅然若失里，她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霍枭枭不自觉吟诵道。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夜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
吴觉寒最后一弦毕，温柔的看着她。如果是王的结局是离散，那这个王不要也罢。
每个人的感悟各不相同。
苏不悔惊叹于八百年古琴的浑厚音色；
赵常冰感受着大昭武王与天对话的天地人皇王霸之气；
韩子默感受着王侯将相意气风发后归于尘土的萧瑟悲凉……
魏冰响起魏氏一族死而不退只剩下自己和阿翁，落下泪来。
廉修心情明朗直爽，只觉得琴音传来的各种情绪入心让他有些迷惘。
就连从来不屑流露悲婉情绪的刘成都有些动容。
不知过了多久，大家才反应过来。
司业动容道：“好啊！吴世子竟能把这风翎决弹奏到如此程度，琴人交合出神入化，与八百年大昭武王对话。世间人，最潇洒的事，莫过于乘兴而来尽兴而归，今日这琴考到此结束吧！”
说完，司业竟真的离开了教舍。
吴觉寒、陆千帆两人就这样对视着，一人温煦笑着、一人轻皱着眉头，久久没有移开。
苏不悔是个懂红尘人情世故的人，他看着两人竟莫名有些伤感。
“这人世间的感情，半点不由人，帝王家尤其是，只怕天不遂人愿呐。”
一语说到吴觉寒心上，吴觉寒心上一紧，胸口疼了一下。
刘成冷笑了一下：“所以古来帝王皆薄情，也是情有可原。”
韩子默默然看了他一眼。
廉修看着韩冰，拍了拍他的头笑道：“果然是小孩子，多愁善感。”
“吴兄，这曲凤翎决确实无人能敌了。”赵常冰几乎是第一次给予旁人毫无保留的称赞。
“只可惜，少了些王霸之气，多了些儿女情长。”
“过誉了。”吴觉寒温和回答道：“每个人对音律的理解不尽相同。换成赵兄，会有另一番境界，也是我这一曲无法匹敌的。”
赵常冰深以为然的笑了一下，还是那个傲然孑立的世子。
琴考毕，大家去了棋坊。对弈之道在深思熟虑、运筹帷幄、走一步看十步。
霍枭枭也学过一些皮毛，但在这几个从小在王室长大的人物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吴觉寒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不擅对弈，输给了廉修后，很快被淘汰下来。
他倒是很惬意的坐在了霍枭枭身边。
“你也是个臭棋篓子？”霍枭枭问道。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吴觉寒温柔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你一点也不像藩王世子。”霍枭枭发自肺腑的说道。
“那我像什么？”吴觉寒问道。
“闲云野鹤、清风柳絮、孤舟蓑笠、独钓寒江。”霍枭枭看着他的眼睛一溜说了好几个词。
每次和吴觉寒相处，霍枭枭都有一种身心放松的自由和惬意。
“倒是极美……”吴觉寒觉得陆千帆嘴里的这几个词都很有画面感，不自觉微波涟漪荡开三千里。
对弈，结果很显然，赵常冰获胜。
赵常冰眼神淡然的看了一眼一旁与陆千帆有说有笑的吴觉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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