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太子入瓮
拓跋焘快速北返之时，已从漠南撤回平城的拓跋晃收到了拓跋焘从盱眙城下发来的密诏。
“皇上垂危？”拓跋晃身边的卢内从小和他一起长大，说话向来不避讳：“恭喜殿下有望早日登基！”
卢内说完之后，半天却没有听到拓跋晃的回音。许久，他抬起头，只见拓跋晃拿着密诏默坐，良久才出声说道：“这诏书有没有可能是假的？”
“假的？殿下为什么要这么说？”卢内有点奇怪。
“皇孙之前写信，说在盱眙城下确实战得很苦。但至尊不可能亲临一线，因此也不会受伤。他带着骆驼南下，因此也不太可能有水土不服的问题。惟一的受伤就是感染了军中疫情，但依至尊被保护的情形，也不太可能受感染。而且这诏书只说至尊病危，没有说是什么病，看上去含糊不清，倒象是在试探我到底会不会南下迎接至尊。”
“殿下，皇上南征北战，也曾多次受伤，会不会旧伤复发？毕竟大军已出征四月有余，南方水土湿热，就算带着北水，但征途劳累、旧伤复发也是可能的。如果真像你分析得那样，皇上身体康健，只为试探殿下才发此诏。那若殿下南行去见皇上，岂不是危险重重？”
“卢内，皇上让我从５岁开始监国。做监国太子，我对这大魏天下是负有责任的呀。如果至尊无病，那自然最好。倘若至尊真在危险之中，大魏不可一日无主，我又怎么能因害怕而不去见至尊最后一面？身为人子，情何以堪？”
“太子殿下，就是说不管诏书真假，你都要南下了？”卢内问道。
“若至尊无病，只为试探我，他自然能看出我坦荡之处，自不会对我怎么样；若至尊危殆，我更宜守在身边，尽人子最后之责。”
“可是殿下，若皇上不惜以自身病危来发诏书，这是不是意味着皇上在变了？皇上现在服用的五石散可不少啊！还有，我最担心的是皇上的身边人，会趁着皇上服用五石散时大进谗言，到时太子想脱身都难啊！”
“皇孙说盱眙久攻不下，皇上心焦，已经连续好多天没有服用五石散了。”
“所以皇上是在极清醒的状态下发出的诏书？如果是这样，太子殿下最好带着新编的东宫禁军南下，以防有变。”
拓跋晃点了点头：“分成两块，我在前面带五百禁军，急行军南下。你带着东宫禁军，在后面遥遥跟着，最好差一天路程，以防有变。”
两个人计议停当，拓跋晃自带士兵快马南下，直奔黄河以北的鲁口行宫去见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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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晃南下之时，拓跋焘领军快马自盱眙北上。
经过彭城时，他还特意派人送信给彭城守将江夏王刘义恭：“我军粮食没有了，现在先暂时撤回北方，等你们麦熟时再来。”送信完毕，魏军带着从广陵掳掠来的万余人扬长而去。
当晚，自有宋民跑到彭城去向守城的刘义恭和刘裕报告：“魏军带着万余广陵民众，今晚应该在离城数十里的安王陂扎营。若大王派人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尽管诸多将领一起要求请战，但刘义恭“大惧，闭门不敢追”。当晚，刘义恭还召集彭城诸官开会讨论要不要将民众全部移到堡内居住，并将麦苗全部剪掉。
会上之人七嘴八舌，都附和着要将民众驱赶进堡。最后还是镇军录事参军王孝孙敢于跳出来说了一番不一样的话：“如果魏军不再来，眼下民众还可以自保。百姓关在内城，已经忍饥挨饿很长时间了；现在正是春天，放他们出去，找些野菜充饥，他们还能勉强活下去。如果驱赶民众进入堡内，民知必死，到时我们拿什么去管住这些饥民？如果魏军再来，到时再掐麦苗也不迟啊。”会议的风向这才转变，刘义恭的提议这才作罢。
就这样，刘义恭的怯懦给拓跋焘留下了足够的时间，魏军接着往萧城方向北撤。
又过了一晚，宋文帝刘义隆特使到了彭城，诏令彭城诸将全力追赶魏军。刘义恭这才派镇军司马檀和之往萧城方向追。
拓跋焘知宋军在后急追，直接对源贺下令：“杀掉所有的广陵民众，轻骑而去！”
皇孙拓跋濬坐在源贺的军帐中。从盱眙城出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皇爷爷。和他在一起的源贺将军告诉他，皇爷爷染上了军中正在流行的瘟疫，为了防止传染他，就让他呆在源贺的帐中。当然，拓跋濬要发出去的那些信自然全部都压在中常侍宗受那里。
拓跋濬其实已经被软禁，只是他自己没有感觉而已。
耳听着军帐外广陵人的惨叫声，拓跋濬坐在那里，不停地自问：“战争不应该是兵对兵，将对将吗？杀老百姓，将老百姓赶在阵前，战争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呢？”
拓跋濬的问题无人能够回答，他很想去问一下皇爷爷。但眼下宋军在后，情况危急，根本就不容他这个皇孙有插话的机会。
拓跋濬在想，如果自己真得够胆质疑皇爷爷的决定，他几乎都能猜想得到皇爷爷的答案：“如果不杀这万余广陵人，现在我们又没有办法将他们带走，留给大宋，将来一定会在他们中间出现不少宋军士兵。为什么要给你的敌人保存力量？”
拓跋濬在脑海中反驳皇爷爷的话：“为什么不能把这些人变成自己的顺民，为什么一定要把他们看作敌人呢？”
皇爷爷会这么说：“这二十多年来，宋国一直资助关陇地区和黄河以南地区的民众，这些地方的老百姓发动了一起又一起的叛乱事件。他们真做顺民，我自然也能做个仁王。可惜，他们不是，我就只好举刀杀他们。”
“为什么不能先做仁王呢？”在虚拟的对话中，拓跋濬继续追问。
“孩子，我一生征战，这是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世界。倘若我真是仁王，大约我早就死了，也就没有了你父亲和你。”
“皇爷爷，这是早年间的事啊。但是，现在大魏疆域已经如此辽阔，我们对老百姓是不是应该换一换政策了呢？”
“我老了，已经没有力气改弦更张，或许你和你父亲可以这样做。”
拓跋濬无声地在脑中模拟和皇爷爷的对话。
源贺和他一样，也面无表情地坐在大帐中，等待士兵的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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