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听安就这么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很久,耳边不断回荡着那句撕心裂肺的诅咒,手指无意识地不停拨弄着手上的桃花枝,连双腿被茅草割破了都不自知。
穿过密林便是来时的村庄,她脚步虚浮却未曾停歇半分,村子里的人都在屋檐下伫立着瞧她,独独没有一个人问她可否无恙。
不过无所谓,她现在不愿意想太多东西,烦躁地抖落沿途沾上的草芥,开口念了一个清尘诀,那斑驳血迹便从匕首上褪了个干净。
只是匕首可以清尘,那心呢?
终归是来时初见的那个吵嚷的庆嫂走了出来,握着李听安的手关切地问道:“小妹妹,那妖怪当真被你除去了么?”
李听安出于礼貌微微颔首回了一个嗯字,说的同时轻轻把手抽了出来,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与先前那朝气蓬勃的样子判若两人。
大伙闻言面上皆松了口气,这就彼此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我就说这位女侠英明神武,一定会帮咱们杀死那妖怪的!”
“那是,这位女侠人美心善,还不收咱们一分劳酬,大家伙快来谢谢活神仙!”
这句话就好像一根被引燃的导火索,激起了村民心头的亢奋之情,李听安就这样看着人潮向她涌来,心里直发酸,比小时候她上山摘的青柑橘还酸。
只肖手腕微微一转,降灾剑便赫然出现在她的手心里,她只是微微用力挥了一剑,激起一阵扬尘,众人都惊骇地看着李听安,不敢再向前半步。
“谁说姑娘我不要钱,我最喜欢的就是红彤彤的票子,都给我排队站好哦,每家每户的票子一张都不能少。”李听安摆出一个恶劣的笑容,就像她曾经见到过的所有妖怪一般德行。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地交换了几个眼色,脸上也都不复笑容,茫然地呆立着,都没想到这个丫头片子会来这一出,不过李听安才不管这么多,想没想到都得乖乖就范。
庆嫂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圈,面上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姑娘你别气,我们把钱给你就是了,是我们考虑不全,光顾着夸耀姑娘你品行了得了,没考虑到你也缺钱。不过我们世代从农,再加上先前被骗去了不少,给姑娘的有些微薄还希望你别嫌弃大家伙才是。”
言下之意李听安也明白了,大概就是说她不体谅村民,以及——浓浓的鄙夷。
冷哼一声,李听安卷卷五根分明的手指,挨个走过众人面前,她能瞥见许多向她投来的目光,有不解的,有厌恶的,有不情愿的,她突然就不想不看了,只是手里感受着一张一张的票子慢慢变厚的感觉,最后紧紧攥紧了票子,不知不觉就走到村口,回头望去,一片萧瑟。
已经没人再愿意为她歌功颂德,所有的感恩戴德在一张张红色的钱面前变成了一场毫无人味的交易。
她低头自嘲般笑了一声,心中却不断想着桃花妖为她阐述的那些事实,这就是真相吗?
“小妹子,你平安回来了,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抱歉,我们村里的人不都是这样的德行的,这是我们自家种的香瓜,别看个头不咋的,味道可甜的。”
李听安怔愣住,手里赫然放上了几个像翠玉一般的香瓜,皮如丝绸般在阳光照耀下反射着光。
“别误会妹子,这是我们一点点心意,大家伙都选了自家瓜田里最好的瓜合计着托我一起送给你,不要钱,你收下吧。”老刘略微腼腆地抠了抠干涩的手,希望不要使眼前的小姑娘如此郁郁不乐地离开。
李听安低头轻轻嗅到瓜清甜的香味,夹杂在风里渐渐远去了。
似乎有谁在风里做好了相信的决定。
李听安取下自己脖颈上那块畸形的玉交到老刘手上,缓缓道:“大叔,你将这块玉深深埋进土里,可以使你们这里免除旱灾的诅咒,但这块玉不能吸收过多的诅咒,还需要诚心耕耘。”
老刘如获至宝般小心翼翼地接过玉,对着李听安郑重鞠躬。
再起身回头去看时,她的身影已经没入满天风沙里,模糊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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