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有些拿捏不准雷老爷子来电的缘故。
他实在没功夫拐弯抹角，里面还有人在等着一起吃饭呢。
于是他便直接了当在电话里面询问道：“雷老师，你还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
依照以往文人的性格，雷浩一直不挂电话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憋在心里，想要开口却不知道怎么说。
被秦川逼问之后，雷浩才悠悠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吗？作协现在变得越来越陌生了，而且是我们想要它变成这样的。第一届作家富豪榜的时候还是在2004年，那时候大家都说作协在故步自封，咱们华夏当代文学在走向毁灭等等，所以我们才想要将作协变成作家工会性质的机构。”
“原来是这样啊，那雷老师你们眼光真够长远的，现在作家富豪榜已经是全国做火爆、做有影响力的文化榜单，每年发布都会引起社会各界的热议。”
秦川由衷地佩服。
能将作家富豪榜这个品牌运营到现在的地步，作协的确功不可没！
然而雷浩却觉得有些痛心。
“我们都知道外界最关心的就是作家的财富，这种方式其实根本衡量不了作品的实际文学价值。就是为了吸引更多人投入到这个领域之中，广撒网总会捕到鱼。
现在作协基本上已经转为作家工会，可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作家富豪榜已经变成了一场炒作盛宴。”
秦川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树洞，开始听老爷子絮絮叨叨。
该不会是喝酒了吧？
都说交浅言深。
自己跟雷浩这位《文艺报》主编根本没有太深的交情，结果却有这样的话语出现。
除了喝多了，其余找不到什么原因。
“你看到没有，作家富豪榜其实不仅仅是数字，它还反映出咱们华夏人阅读状况。文学市场不景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从历年的作家富豪榜中不难看出，咱们原创纯文学作品在大众中的影响力持续走低。”
“在2004年第一次发布的华夏作家富豪榜前十位中，传统的纯文学作家占据了大部分地位。在2014年第十次发布富豪榜的时候，这个数字降到了2位，去年到今年前十位中已经没有一个纯文学作家！”
这个新世界里面，虽然华夏文化在世界不断传播，各项版权也管理完善，但审美其实跟地球上面差不多。
民众喜爱的东西都很类似。
这一点就反应在了图书的销售上面。
中国人连本国人的文学作品都不读了，怎么还会读外国人的呢？
现在是商业阅读占据主流，几乎将传统文学逼入绝境之中。
“有个伟人曾经说过，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才是好猫。还有另外一个人曾经说过，人民喜闻乐见，你不喜欢，算什么。现在纯文学销声匿迹是市场选择的结果，我们在市场大潮下面也没有任何办法。”
秦川知道自己的观点可能会有些偏激。
但很多觉得传统文学作品该好好传承发展的人，他们会要求别人去看这类型的小说，会要求别人去写这种作品，可是自己都不看。
当然，文学作品肯定是有用的。
可现在读者们都不喜欢了，难道要用强制手段去干预吗？
显然不可能。
“你们这些作家在讲故事、文字运用上面的确是一把好手，但你们笔下好多作品其实就是光鲜亮丽的垃圾食品，没什么营养价值。看的时候很舒服，看过之后就特别空虚。”
“能获得片刻的休闲跟轻松也很值了。现在社会压力这么大，难道还不允许读者们看小说乐一乐？”
秦川实在不想在啰嗦下去。
说太多的话，自己恐怕会得罪这位大佬。
在没有彻底得罪之前，还是先缓缓。
正当他想要挂电话的时候。
那边却传来一个恳求：“你跟其余作者不一样，你是有能力写原创纯文学小说的，并且是有能力拯救它的！先前你那篇《变形记》就写得很好，如果能写一部长篇文学小说，肯定会重新唤醒大家对传统文学的记忆！”
“抱歉，我真的办不到。”
哪怕是秦川有个系统在手，他也不可能逆着潮流行事，最多延缓一下传统文学衰落的时间，不可能当一个救世主！
在时代大潮下，他可不想被碾压得体无完肤。
自知之明非常重要。
“好吧，如果连你都做不到，那年轻作家里面也没其余人了。”
雷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落寞。
眼睁睁看着传统文学被通俗文学给挤压到了最角落里面，这种难受旁人很难体会。
然而秦川依旧没有松口。
他未来或许会写一本具有文学价值的作品，但不会是现在，也不会是因为受人之托，而是真正觉得时机到了！
“雷老师，这个任务太重了，我的肩膀扛不起来，您还是另寻他人吧。我这边还有人在等着，下次有机会再聊，再见。”
他居然挂掉了雷浩的电话！
文学圈、传统作家圈要是知道这个消息的话，一定会给秦川扣上重重一顶帽子，不尊重前辈师长。
可秦川实在不想再听下去。
传统文学影响力越来越弱是有自身的道理，作品质量不行就是原罪，没什么值得流传下去的作品。
可通俗文学却蓬勃发展，越来越精彩，越来越让更多人看到、喜欢。
此消彼长之下，当然差距会越来越大。
这并非是读者们不看传统文学小说了，实际上每年那些经典作品都在不停印刷。
它们的累计销量已经是一个可望不可即的天文数字。
说不定父子两代甚至祖孙三代都看过同一部作品！
如果传统文学能够有优秀的作品推出来，显然也能止住颓势。
秦川并不想让自己担上救世主的重任，那会将他给压垮，现在当一个快快乐乐的码字民工就很不错，像一只工蜂那样将地球的优秀作品源源不断搬运过来。
“看起来事情有些严重？”陈雨薇打破房间的沉寂，她想要知道怎么回事，却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讲。
秦川苦笑了一下，说道：“这位老先生想让我写传统文学，来振兴这个类型。”
他知道陈雨薇不会跟别人乱说，于是就选择性讲了些东西。
“传统文学？那不是火坑吗？”
陈雨薇竟然有种义愤填膺的感觉。
“是啊，所以我直接拒绝了。其实也可以稍微委婉一点，希望没有得罪人。”
刚刚秦川挂电话的确有些冲动，谁让之前雷浩看不起现在作家富豪榜上面所有类型的作品。
为什么非得要跟人民群众唱反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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