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瑾眼神微微闪烁，喃喃：“接下来的新生活……”
“嗯，”她未再多言，煽情的话语她没有，深刻的人生体悟她也没有。她今天来见她主要想表达的，就是上面的几句。
重新站直身体，她轻轻拨了拨她鬓边的那两绺发丝，最后将乍见时的惊艳不吝啬地出口：“你很漂亮。”
季如瑾的眼神直勾勾的，貌似不喜欢这句称赞。抑或认为她是在故意嘲讽她，终归她的表情看起来没有特别高兴。高不高兴是她自己的事，微凉自认为真诚，也并非抱着她能马上接受的期待。转开话题问：“伯母呢，刚刚伯父说她也在你这里？”
瞧着她不说话，一旁的佣人回答：“夫人坐了一会儿，有点不舒服，先扶她去客房休息了。”
她略略颔首，看回镜子里的季如瑾：“那我不打扰你，先下去等婚礼开始。”
“等等，”她忽地出声盯着她，“你的话说完了，我的话还没说完。”
“你想说什么？”
她转向造型师和几个佣人：“你们先出去，在外面等着。”
见状微凉蹙眉，多年习惯的警惕心理令她戒备，一般这种两人独处的情况多半没什么好事。正准备阻止，发现其他人虽出去了但并未关门，而且留了两个佣人在门口。大双肯定也在暗中保护着她，放下心。转眸看回她，重新问：“你想说什么？”
“麻烦，先帮我倒杯水，我有点渴。”她用眼神示意饮水机上的一只杯子。
她走上前抓过杯子，问：“要溫的还是凉的？”
“溫的。”
她先盛了一点热水，再掺了一些凉水。摸着杯壁温度差不多，送到她面前的梳妆台上。
“谢谢，”季如瑾垂眸看一眼波纹微动的水面，端起来呡了一口。又问：“能帮我上个口红吗？”
唇印留在杯壁上，确实有些脱落。她这分明是故意，微凉眉心蹙起：“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说过去既往不咎？”季如瑾表情颓靡，“你累了，我也累了。这几个月，我想得比你透彻。你知道的，嫁给邹家更多的是我爸的意愿。不过我这种人，再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条件了。况且，我也不期待什么爱情。邹家的人对我挺好的。所以我才同意结婚，就像你所说的，新生活。”
她唇角扯开弧度，疑似笑容：“上个口红，我们和解。”
微凉定定立于原地，分辨她神色的真伪。
“不愿意？”她泛出一抹苦笑，“那就算了……”说罢，她自行摸过梳妆台上的一只口红，给她自己补妆。
虽然觉得她要求的事情非常刻意，很形式，但观察到现在，她并未觉得有何太大不妥之处。最终走上前，自她手中拿过口红帮她涂抹。
“谢谢，”因为一站一坐的缘故，季如瑾是仰头看她的。眼珠子定定的，没什么神采。
微凉捏着口红，盯着她的唇正准备上色。忽地又停住视线往上挪，与她对视上。季如瑾未动弹，眼波亦无澜，像在静静地等待她的动作。
狭长的凤眸略一眯起，她收回手打量握着的口红，轻轻转了转。再看回她，试探性道：“这个颜色不太适合你，换一支怎样？”
她没有反对，指了指桌上造型师留下的化妆箱：“那你看看什么颜色适合我。”
闻言她神色微凝，视线扫过化妆箱里林林总总的化妆品，又提议：“还是帮你把造型师叫回来，你的妆都是造型师设计的。”
“就补个口红而已，那么麻烦。”她眼神幽幽：“你在害怕什么？”
“就当作我是在害怕吧，虽然不清楚你要我做这些的意图为何。”她向左一挑唇角，把口红放回她的面前。“我们以后的生活应该不会再有交集，所以你要不要与我和解都无所谓，我也不需要。”
“不需要和解，呵呵，”季如瑾不明意味，去化妆箱里重新选了一支口红。又对着镜子慢慢地给她自己涂，鲜红如血盖过了原先的咬唇妆。而且涂出了唇线的边缘，戳在唇角，更像流了血。
她直皱眉转身要往外走：“我去帮你叫造型师。”裙摆一下被她揪住。
微凉第一时间扣住她的腕，警惕而恼火：“你干什么？”
她倒是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好像仅仅只是为了阻止她离开罢了。也正因为察觉到此，顾念她今日新娘的身份，手下留情没有直接推开她。
“你不需要和解，你跑来跟我说这些话干什么？彰显你的宽宏大量，体现你的圣母心？还是来向我炫耀，炫耀你现在过得很好。你过得怎么好，不是应该详细和我讲清楚，好让我心生嫉妒？”季如瑾目光凉凉，两片涂得乱七八糟的嘴唇一张一合，有些诡异。
“随便你怎么理解，”她冷下脸，“抱歉，是我不该来打扰你！”
“是啊，你不该来，你现在为什么过得很好？过去就让它过去，怎么过去，你是怎么过去的？”
她唇线抿得直直的，不做回应。
而季如瑾自己小声啜泣起来：“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过去的？你应该比我还难过去才对，凭什么，凭什么你能过得比我好？”
微凉僵着脊背，目光落在不远处有些愣神，脑中是陈旧的往事。好一会才强行压下，拂开她此时已松软下来的手：“你问的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或许只能说是如今我的运气比你好一些，遇上了……”
她止住，眼前闪过一双漆黑的眸子，心境越发沉稳。转口道：“你不是觉得我外表风光内里腐烂不堪？那么，腐烂就腐烂，烂到根，它就自然而然分解消失不见了。”
“消失不见了……”季如瑾喃喃，显然表示茫然。
微凉撇眼看回她，嘲弄地笑了一下，“你也说了，照理我应该比你难过去才对。可既然现在我都能过去，你肯定也能过去，不是吗？”
她直勾勾盯住她，像是要验证般道：“你真是心大，连师妹被轮都能不介意了。”
直白的措辞令她的心口不可避免地被刺了一下，这件事虽然她已经不会如过去那般反应强烈，但尚无法做到全然淡定。尤其还是从其他人的嘴里故意讲出来，稳了稳心绪，她握紧手里的包，面无表情道：“我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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