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纷扬扬,一直下了五天,整个陈庄村都被大雪覆盖,白茫茫一片。
陈庄村不是很大,也就几十户人家。最东的陈年根是陈庄村的老户,从他爷爷起就住在村东第一家。
陈年根三十年前曾经在外面做生意,后来生意做大了,就回来把房子翻新了一下,然后就回来住了。
陈年根乐善好施,在村子里名声非常好。因为陈年根的名声好,陈年根家里时不时的来一些外乡人投奔,村里人也见怪不怪。
所以,陈年根家多了一对年轻夫妇,村里人并不奇怪,反而觉得陈年根在大雪天收留这对夫妻俩,真是个大善人。
陈年根带着顾渊琴痴,穿着厚厚的裘衣,踏雪登上陈庄村后的小山坡。
“公子,大雪封山,这会儿什么也看不着,等雪化了,就能看见。那边,有个歪脖枣树,枣树下的大石头就是标记。”
顾渊看着白茫茫的大地,眼里像这冰雪一样冰冷。琴痴缩在雪白的裘衣中,只露一张白皙的脸。
三十年了,陈年根一直守在陈庄村,守在陈庄村后的这个坟墓,这个坟墓里埋葬的不是别人,就是惠王。
三十年前,惠王并没有死在惠王府,惠王受了重伤,侍卫扮做惠王,画花自己的脸,穿着惠王的衣服,死在惠王府。而真正的惠王却被人从地道救了出去,可惜惠王走出京城不久就伤重不治而死。
惠王的死,不能公开,就秘密埋在了陈庄村的后山坡上。陈年根也是那年回了村,说是在外面赚了钱,以后就回村住了。
惠王葬在此处,只有几个人知道,董老、“太白”,还有陈年根和两个挖墓的人,不过那两个挖墓的人挖完墓就死了,这一来,惠王的墓就只有三个人知道了。
现在又多了个顾渊。
顾渊顺着陈年根手指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向歪脖枣树。两排脚印深深浅浅,就像顾渊的心情,深深浅浅,起起伏伏。
离开八仙山时,董老告诉他,惠王没有死在惠王府,他的尸体葬在陈庄村后面的山坡上,具体位置可以问陈年根。
对于惠王,顾渊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董老说他和惠王长得很像,“太白”也说他和惠王长得像,尤其是一双眼睛。他没有见过惠王,他出生的时候惠王已经死了,惠王的事迹都是董老说的。从他记事开始,惠王的事迹就在他耳边,惠王这个父亲,仿佛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顾渊终于走到了树下,光秃秃的树枝,孤傲的向着铅灰的天空伸展着,树枝上压满了积雪。顾渊伸手摇了摇树枝,大团大团的雪花簌簌落下来,落在了顾渊身上。
黑色的裘衣是上好的貂皮,一点雪也没有粘上。
顾渊伸手轻抚石头,这块石头是一块原石,没有雕琢,就是一块石头,石头上没有刻字,就这么竖在枣树下,和枣树一样,孤傲的、孤独的、倔强的耸立着。就像此刻的顾渊,孤傲的、孤独的、倔强的。
陈年根踩着积雪走过来。
“‘太白’的意思,什么也不用写,无字碑,为防止别人猜疑,石碑也不用雕刻,就是一块石头。”
“这样挺好。”
顾渊用自己的袖子擦掉石头的上雪,雪很冷,刺骨的冷。顾渊这边把石头擦干净,那边雪又下来,石头马上又白了。
琴痴见状,解下自己的白狐裘,想要给石头遮住大雪,却被顾渊制止。
“不用遮挡,就这样回归大地很好,是我痴想了。”
顾渊跪下,陈年根琴痴也跪下,顾渊冲着石头磕了三个头,三十年了,这是他第一次来拜祭他素未谋面的父亲。
对于父亲这个称呼,顾渊是陌生的。在顾家,他也称呼顾东昌为“父亲”,可是对顾东昌喊“父亲”,就像喊人的名字一样,没有丝毫感情。
此时此刻,跪在一块石头面前,“父亲”两个字在顾渊的口中辗转了几个来回,终究是没有出口,他喊不出来,这是个陌生的词,终其一生,“父亲”这个词都是陌生的。
他盯着石头,长久不出声,他在想他这三十年,从记事开始就受到严苛的训练,三九天在雪地里练武,三伏天顶着大太阳练武,被扔进满是蛇的山洞里,被关在四面都是火的屋子里,一个人在一个虎狼出没的山谷中住了一个月,一个人在一个没有人烟的荒岛上住了半年,那时候他多大?八岁?九岁?记不清了。
顾渊眼前都是白茫茫的,透过这白茫茫,他想要看到未来,却什么也看不到。他只看到那些曾经的过往。
奶娘亲了亲他,说他是个小乖乖,当着他的面奶娘被杀了。那时候他五岁,那么小,他吓的大哭,哭的声嘶力竭,可是没有人理会,没有人安慰他,更没有人把他抱在怀里哄他。
他记得第一个对他情窦初开的女孩叫秀秀,名字和人一样秀气的女孩,秀秀一笑就露出两个酒窝,很可爱的。就因为他抱了一下秀秀,秀秀就七窍流血死在他面前。
从那以后,他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是个不配享受爱的人,什么爱都不能,他没有爱的权利,也没有被爱的资格。
“公子,地上凉,起来吧。”
琴痴担忧的提醒,董老吩咐她的,她终其一生都要服侍好公子,因为公子太苦了。
顾渊站了起来,琴痴蹲下身给顾渊拍拍膝上的雪。
“公子,回吧。”
顾渊点点头,从善如流。
“好,回去。”
陈年根跟在顾渊身后,顾渊走的很快,快到琴痴和陈年根都跟不上了。
忽然,顾渊向前一扑,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扑到雪里。
琴痴和陈年根吓的魂不附体。
“公子——”
顾渊被陈年根背回了家,琴痴流着泪给顾渊喂下药,她带了组织里所有的药。
顾渊面如金纸,昏迷了一个时辰,终于醒了过来。面对琴痴泪痕遍布的脸,顾渊有点迷茫。
“我怎么了?”
“公子气血攻心,晕倒了。”
“哦,没事,躺一会儿就好了。”
顾渊闭上眼,琴痴无声的流泪了。
“公子,有什么话,您说出来,婢子虽然不懂,但可以听听总是好的。”
顾渊转动眼珠,看着琴痴。
“抱抱我。”
琴痴愣了一下,眼泪唰的下来了。
琴痴把顾渊抱在怀里,眼泪止不住的流,都要流成河了。
“原来,被人温暖着这么好啊。”
琴痴咬着下唇,拼命的咬着,不让自己出声,下唇已经出血了。
顾渊闭着眼,任由琴痴抱着他,他感受到琴痴怀里的温暖,他呼吸着琴痴的温暖,忽然间想起那个熟悉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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