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儿，你先回去。”宋撷玉斩钉截铁，命令式的口吻，不容置疑。
陶安南要她进去，并不曾指定燕儿，无论如何，她都得保住燕儿不受牵连。
宋撷燕垂着头，细长的脖颈挺直，看似温顺，实则倔强:“三姐姐，你知道的，燕儿绝不会走。”
宋撷玉瞪着她，一双桃花眼因为情绪激荡，比平时大了一倍，眼仁凸出，气的说不出话来。
平素听话乖巧的宋撷燕半分不退，她心里有自己的权衡，若真是两人中只有一人能活，她自然不会矫情，耽误时间，让两个人的命都赔进去。
可现在，明明不需要二选一，陶安南情况不明，有她跟在三姐姐身旁，多少也是个助力，能帮把手。
宋撷玉看她已经打定心意，一时又气又急，良久才恨恨抛出两字:“糊涂！
她从未对宋撷燕说过半句重话，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宋撷燕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是白的跟纸似的。
“还请雍王妃速速进去，皇后还等着。”身后宫女再度出声，语气急切，里头的慌乱几乎要溢了出来，隐隐能听到哭腔。
宋撷玉咬着牙根跟她进去，越是离得近，那哭嚎声就越发惨烈。
“快……快把参片给皇后含着……绝不能断了！”
隔着一面屏风，医正声音年迈，扯着嗓子喊着，单单从他的口吻都能听出来生死攸关这四个字来。
宋撷玉听着这声响，隐约间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一年前，前太子妃沈昭昭迫害绣芸，让她八个月的孩子流产，当时，绣芸也是如此惨烈，天边的晚霞似血，染红了半边。
“李嬷嬷呢？”宋撷玉迅速冷静下来。
旁边站着的陶安南身边的一等宫女眼里噙着泪:“李嬷嬷去给太后报了信，这会儿，应该是去太皇太后宫里请人了。”
那小宫女提到太皇太后，语气激动了几分，显然是把太皇太后当成了主心骨:“太皇太后来了，定能有法子救皇后和小殿下……”
宋撷玉垂眸，对这宫女的话并不怎么有信心。
陶安南肚子里这胎，注定不能落地，这事，谢灵心里清楚，陶太后心里也清楚，太皇太后更清楚。
满宫里，被瞒在鼓里的，恐怕只有这位新后。
不，谈不上瞒字，陶太后只怕早就劝诫过自己这位陷入情网的侄女，自古帝王薄情，让她防着谢灵，只可惜新后一心想与谢灵做个贤后，鹣鲽情深，浑然听不进去半个字。
哪怕姑祖母如今不管事，可她能扶持两任天子，这么多年一直压制着陶太后，就绝不会简单，手段谋略，都属顶尖。
过来这龙潭虎穴？恐怕是不能了，她们今日可等不到太皇太后。
若不是赶了巧了，她也绝不会来这惹上一身腥，满宫不会有任何人想来这沾上麻烦，都只当个聋子哑子。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旁人瓦上霜。
“雍王妃，雍王妃！”医正从屏风后转了出来，一头打理的一丝不苟的灰发被汗浸湿在脸上，不住地拿着帕子擦着头上冒出的水珠子，整个人狼狈极了，汗把后背浸湿了一大片。
他眼神愁苦，脸上的皱纹沟壑一般，手微微抬着，抖了抖袖子，唇动了动:“您给拿个主意吧……臣……实在是没办法了！”
宋撷玉抿着唇，面色淡薄，语气更是冰冷无情:“医正说笑了，皇后娘娘的事，哪里是长乐一句话能决定的。”
医正能病急乱投医求到她面前来，只能说明一件事，陶安南肚子里那胎，怕是保不住了。
那医正听宋撷玉一句话推了个一干二净，当即心口一凉，整个人晃了晃，竟是要晕过去，两腿一软，要不是旁边宫女眼疾手快，只怕他已经跪了下来。
被宫女搀扶着，那医正脸上尽是灰败之色，语气绝望:“雍王妃，若您都不能下决定，那老朽就更是无能为力，只能一头撞死在这了。”
就皇后这身子，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不好说，更别提肚子里的胎儿。
可偏偏皇后死都不答应引产，宁死都要留下肚子里的孩子。
若是皇后和肚子里的皇嗣在他身上没了性命，他现在撞死还能保全子孙。
医正半条腿迈进棺材里的年纪，竟是在宋撷玉面前哭的毫无脸面，心如死灰。
宋撷玉正要将医正给扶起来，突然，满殿的宫女嬷嬷都跪了下去。
“请雍王妃出面，救救皇后！”
“请雍王妃出面！”
宋撷燕盯着这些人，目光森寒，她们这些把三姐姐给逼上了高台，还断了三姐姐的退路。
若是三姐姐应了，届时不管陶安南那边情况如何，太后皇帝那边都有三姐姐担着，若是三姐姐不应，皇后出事，那到时陛下追责，她们同样会将三姐姐推出去，给她冠上一个见死不救的罪名。
宋撷玉看着满屋子里跪着的乌泱泱的一片，眼神不带一份暖意，冷笑一声，大步绕过屏风，进了殿内。
若是再拖下去，只怕陶安南就真没了命，到时候，不光这满屋子的人都得陪葬，她也得惹上麻烦。
陶安南肚子里的孩子必须要死，可陶安南不能死。
绕过屏风，宋撷玉一眼就看见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陶安南，她散着头发，全身湿透。
旁边站着几个贴身伺候的，看到她进来，都如同看到了救星。
陶安南也注意到她，死死的瞪着她，哭喊过度的嗓子沙哑失声，像是破旧的风车，呼呼作响。
“宋撷玉，本宫的孩子不能死！保孩子……他还好好的！本宫能感觉到……保孩子！”
她每句话都说的极为用力，身子甚至都微微的抬起来，朝向她这边，眼珠子瞪出来，可怖的很。
宋撷玉盯着她，一时恍惚，宋撷燕在一旁低声开口:“三姐姐，皇后清醒，应当如皇后意愿……”
宋撷燕的话她听的清清楚楚，也是此时最好的脱身之法。
皇后清醒时做的决定，无论是何后果，都与她无关。
她只需要按照陶安南话做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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