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胎，保大。”
医正进门时，正好听见宋撷玉铿锵有力的话落地，一时心颤了颤。
杀伐果决，鲜有女子能做到长乐郡主这般程度。
陶安南眼神急切，张嘴就要说话，宋撷玉却径直打断了她，眼神迅疾，神色狠厉:“你要是想跟着这孩子一起死，我不拦你。”
“陶安南，你这孩子，保不住，它现在已经是个死胎了。”
宋撷玉话说的直白，毫不留情，直接戳破了陶安南最后一丝幻想。
噗的一声，陶安南竟是直接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皇后娘娘！”
身边丫鬟婆子乱成了一片，急急忙忙的都挤到了床边。
“都别动！”宋撷玉暴喝一声:“所有人，退后三步，忤逆者，本王妃亲自送她去辛者库！”
这话震慑性极大，要是去了辛者库，那可比等死都痛苦！
看人都散开，宋撷玉才缓和脸色，看向旁边白发苍苍的老者:“医正，皇后的命，现在可就握在您手里了。”
医正的手拢在袖子里，隔着外袍都能感觉到他的手抖。
宋撷玉冷笑一声，这医正既然要将重压移到她这边，她敢接大头，可这剩下的小头……
他接不接得住，可就得看他的造化了。
那医正一句话不敢多说，急急忙忙走到床前，开始给陶安南引产。
宋撷玉也不再多留，从屏风后绕了出来，扶着椅子坐下时，后背才渗出来一层薄汗。
“燕儿，你可会怨我？”
宋撷燕在旁边给她铺了路，可偏偏，她还是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擅自走了另一条路。
陶安南固执己见，一尸两命，这个结果，恐怕也正是谢灵想看到的，就算陶太后迁怒她，谢灵也会念在这功劳，出面保她。
宋撷燕瞥了宋撷玉一眼，心头着实迷茫，在她看来，三姐姐这次无异于自找麻烦。
若是稍有不慎，雍王府和淮阴王府极有可能再次被陶太后咬上。
一只手覆了上来，宋撷玉抬头，就看到宋撷燕正抬着一张小脸，郑重其事的开口:“不论三姐姐做什么，燕儿都愿意陪着三姐姐，怨这个字，三姐姐从今往后，莫要再提了。”
宋撷玉抿紧了唇，一双眸子微微闪动，见宋撷燕眼里确实没有半分怨怪之色，心里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反手将宋撷燕的手握住，宋撷玉指尖冰凉，而宋撷燕手掌温热，让她慌乱的心思定了下来。
“我……我就是想起你绣芸嫂子，所以才……”宋撷玉话逻辑不清，心里乱成一团。
还没说完，宋撷燕握着她的手用力几分，等宋撷玉看向她，才笑了笑，声音温和:“三姐姐……你想要做什么，燕儿都会陪着你，你不需要解释。”
宋撷燕这一句话，如同一记重拳，引得宋撷玉差点失态，紧紧捏着宋撷燕的手克制着情绪。
她方才站在陶安南床边，不光想起邢绣芸，还想起了上一世的燕儿，以及上一世的自己。
她被谢灵赐死时，燕儿刚怀上身孕，她那时候才进宫，模样还没什么变化，应当是还没吃那禁药。
有了身孕，旁人都是想方设法的瞒着，也就她这个傻丫头，把这事第一个告诉了她。
她那时候，心都系在了谢央身上，多年无子，听到燕儿有了身孕的消息，却还以为，燕儿是特意来到她面前炫耀。
当时她说了什么已然记不清了，但燕儿的模样就像是用刀刻在了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后来，她犯了事，让谢央的宠妃肚子里五个月大的孩子没了，让皇后抓到了把柄，谢央正想杀鸡儆猴，削弱淮阴王府的势力，把她打入冷宫的圣旨都写好了，只差盖章，燕儿流产的消息便传了过来。
而让燕儿流产的罪魁祸首，就这么巧合，是那宠妃养的猫儿，于是，她的皇贵妃位置便以燕儿肚子里还没三个月大的孩子为代价，保了下来。
再然后，不同于那位宠妃，落胎之后气血大亏，增了几分老态，燕儿的容貌却是越来越盛，清丽至极的长相，陡然间艳丽了三分，像是凝了花露的君子兰。
当时不觉，如今想想，也就是那时候，燕儿开始服用少阴同心魅丹。
她看得出来，燕儿来寻她，跟她说起自己有孕时眼里的高兴做不得假，想必对孩子也很是在意，要不是她当时对燕儿说的那番话，一切或许还能有挽回的余地。
可这些，自然不能说给宋撷燕听。
足足在外呆了有四个时辰，医正才出来，一身的虚汗让他整个人像是才从水里被捞出来，湿淋淋的。
宋撷玉霍然起身:“如何了？”
医正从怀里又掏出来一块帕子，大喘气一般，勉强吐出两个字:“万幸……”
这两字一出来，宋撷玉彻底松了一口气，陶安南的命算是保住了。
从陶安南殿里出来，来时日头高照，如今却是月华遍地。
“雍王妃……”
听到秋音的声音，宋撷玉看过去，就看到她从树后闪身出来。
看宋撷玉和宋撷燕平安无事，秋音才笑了笑:“敏太贵妃见二位主子久去未归，让奴婢过来接人。”
她过来时这皇后宫里就是不愿意让她进去，更不愿意给她通禀，她没办法，这才等到现在。
若宋撷玉二人还不出来，敏太贵妃恐怕就得直接拖着病体去见太皇太后了。
宋撷玉点头，不愿在这与她多说，轻点头，随后三人回了延庆宫。
敏太贵妃正坐立不安，看到宋撷玉和宋撷燕回来，眼神松懈下来:“皇后那胎没了？”
“姑母消息灵通。”宋撷玉坐在了敏太贵妃身旁，语气平静。
敏太贵妃深深看了宋撷玉一眼，叹了口气:“迟早的事，只是未曾想到会这般早。”
她本以为那孩子能在皇后肚子里多呆上几个月……
看着面前这一双侄女，敏太贵妃叹了一口气，这姐妹二人性子看似南辕北辙，可实则比起乖戾嚣张的长乐，模样乖巧的燕儿心更狠。
长乐，这是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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