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秦一坷道：“那你以为皇帝不知道太守和主君之间的龃龉？他不想收回郧西的兵权？若是皇帝赢了呢？”
洪连早就晕了，哑口无言。
秦一坷接着道：“皇帝赢了，齐佑堂名正言顺地就出关了，我们也就关门吧。”
洪连咽了口唾沫，小心道：“那先生的意思是......以后咱们还要仰仗这位苏二少爷？”
秦一坷冷笑道：“难不成去仰仗莫家公子、卢家公子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去？若是没个狠辣的人来继承主君的衣钵，你看着吧，都讨不着好。”
洪连一脸哭相：“那、那先生该早些提醒下啊！上回在馆里，他们、他们......”
秦一坷冷哼一声，“他们？”
洪连缩了缩脖子，“我们......”
秦一坷道：“若是按着规矩服侍，能出什么岔子？无非就是狗眼看人低的毛病。”
洪连咽了口唾沫，“上回在馆里，他房里的阿轩来要洗澡水，灶房里烧不过来，就一直没给......好像他就洗了冷水澡.....就、就......”
秦一坷瞪眼，一脚把洪连踢翻，“大冬天的就算是个常人也抵不住！怪不得他那药四五天就能见效的，生生拖到了半个月！我一眼没看着你们这群废物，你们就给我造这样的孽！”说着，秦一坷又踢了一脚过去，“还做了什么好事？”
洪连挨了踢，老实道：“还、还有后来几天.....馆里熬药都是按照轻重缓急来分先后，他们看苏二少爷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就、就没给安排炉子了，他就自己买了炉子来烧......但是放在房里怕一个不注意就着火了呀，管事的就趁人不在给他们扔了......”
一坷冷哼，道：“轻重缓急？我看你是按着高低贵贱来排的！那药本来就是要多喝几副温养着，是我方子上没写清楚还是你眼瞎了？心肝肠肺也黑了？”
洪连连忙摇头，“先生，可不能全怪我啊！堂里的事都是见愁大哥在管，我不一直跟着伺候您嘛，也是后来听说的.......”
“见愁？！回去让他见鬼！”秦一坷胡子飘了起来，“坤元是能得罪的吗？今日不起眼，明日可能就高嫁，谁也开罪不起！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吃了你们的眼色！仇都是记到老夫头上的！回去了非得把你们打皮实！”
洪连从地上起来，给先生拍背，小心翼翼道：“那、那苏二少爷有那样的城府，是做大事的人......应该不会和我们这些下人计较吧......”
秦一坷横了一眼，道：“他和你们计较了？”
洪连咽了口唾沫，“暂时、暂时没有......”
秦一坷哼了声，道：“亡羊补牢。”
洪连小心问道：“那......是为时未晚还是为时已晚？”
秦一坷气道：“没晚又怎样？侥幸了？晚了又怎样？你就不补了？小人之所以是小人，不仅是脑子小眼界小，格局和心胸也小。馆里十五口大灶，要是不贪省事按人数烧好，还会短缺热水？那炉子又不占地方，就不能摆到灶房让人一齐看着？你们这一个个的，遇事若是就想着怎么去解决，而不是想着怎么为难别人，方便自己，缪黎馆怕早也干得过齐佑堂了！也省得老夫在这里为你们这几十口畜生操心！”
洪连一脸苦瓜相，“先生教训得是，洪连帮见愁他们记着了......”
忽听门口传来一声洪亮的笑声，“多年不见，秦师兄脾气还是这么火暴，不怕又把徒弟吓走了？”
秦一坷拱手，笑道：“上个跑了，老夫早看破了，不收徒弟。这个是馆里的药童洪连。来，向田先生问好。”
“闵先生！”洪连便向一身粗布衣服的老者行礼，也知这两位说话，自己没份，退到秦一坷身后，倒了杯茶递过去。
闵田峰也是乾裔，身量颇高，脸上虽然沟壑纵横，但气色尤佳，让人不好猜年龄，他摆了摆手，自行找了椅子坐下，“还什么先生，现在我只是一介农夫，开轩面场圃，就等老友来把酒话桑麻了。可这左等右等，也没见你来，我还当你真看不上我了，就来讨个说法！”
秦一坷笑道：“听苏二少爷说了，本来想歇口气就去找你叙旧，但也奇怪，这苏府的椅子越坐越舒服，竟然舍不得起来了，好在你来了，我也不用挪动。”
闵田峰点头，大笑不止，“不用挪了，我也不挪了，我们哥俩就好好说说，这椅子怎么就这么舒服，让你这个坐惯了黄花梨的金贵屁股都如此满意，真是怪得很！”
秦一坷看了眼洪连，洪连会意，连忙退出去把门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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