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慈母警言
第二天清晨，王夫人早起，刚刚准备吃饭。小宫女来报：“广平公来给夫人请安。”
王夫人开口问：这么早，就他一个人吗？转念一想，又吩咐小宫女：多准备点吃的，广平公和我一起吃早饭。
这边王夫人还在吩咐人，那一边冯朗却直接走了进来：“母亲，我不要吃早饭，我只想和您谈一下心。”
王夫人看儿子面色严峻，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朗儿，你昨晚一夜没睡吧？你在干什么？”不待儿子回答，王夫人想了想，又转头吩咐小宫女：“把早饭尽快端上来，然后守好门，有人来要提前通报。”
冯朗听母亲吩咐宫女，一直不说话。看到儿子一口气吃下两个大汤饼之后，王夫人开口问道：你是来质问我，为什么要安排你们兄弟三人投降魏国的事？你们认为这是对你父王的背叛，对不对？
冯朗看着母亲：“母亲，从昨天早上听您说了之后，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让我们三兄弟这么做，是否还有什么别的考虑？要不然，这和您一直教导我们的忠孝并不符合。现在大兵压境，我们要做的难道不是去帮助父亲抵抗入侵的军队吧？”
王夫人慢慢地喝着酪浆：“看来，如果我不和你解释清楚，你是绝不会离开和龙喽？”
“没错，是这样。”冯朗点点头。
“如果你把离开和龙当成背叛，那说明你看事情还是有点片面，只看到事情的一面。我之所以安排你们三兄弟去魏国，是我认为燕国此战必败。如果你们三兄弟的出走能够促使这场战争尽早结束，那也是苍生之福，至少燕国百姓可以免受战争之苦。”
“我跟着你父亲这二十年，燕国最后一个皇帝慕容熙荒淫无度，不惜民力，只晓得讨好符皇后。你大伯父和你父亲他们发动政变，扶持高云当上了皇帝。尔后高云死，你大伯父当天王。他当天王时，鼓励全国人民种桑植树，每隔一段时间就派出官员到各地巡查，燕国人算是过了十几年的安生日子。可等你父亲当上天王，他先杀了大伯父的后人，又废掉我这个跟了他二十来年的妻子，把你大哥赶去肥如，这都是国家内乱的前奏。他为了讨好慕容皇后，什么事都肯做。和当年的慕容熙又有什么不同呢？我不当皇后，你大哥不当太子，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魏国现在的皇帝拓跋焘自从登上皇位以来，他任用贤能的燕赵之士，拓跋将领久经沙场，每战必胜。现在，他就是想趁着燕国内乱时快速攻下燕国。既然燕国一定会输，那为什么你们三个人不去早寻出路？或许因为你们三兄弟走了，你父亲能意识到燕魏两国的实力差距，不再抱着痴心妄想，而愿意直接和魏国谈判投降，燕国老百姓也能少受一些战争之苦呀。”
“母亲，我相信你为燕国老百姓筹谋。但仅仅是这样，您并不能说服我，您和大哥是不是还有别的计划？我现在也有16岁了。按您说的，我这个年纪，拓跋焘都已经开始管理一个大国家了。所以，您什么都可以给我讲。”
“好吧，我本来不想和你俩说。但是看样子如果不说，你是不会走的。”王夫人顿了一下：“我这样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救你父亲。依你父亲的个性，他一生征战无数，从无败迹。这一次，他可能在心底里相信他依然有机会能赢。可是，他经历的战斗大部分都是内斗，真正这样国与国之间军队的战斗，不仅仅是个人指挥才能的战斗，更多比拼的是国家的财政实力和后勤运输能力。如果他拿着燕国去赌，大概率只能悲剧收场，到那时我期望你们兄妹四人能救你父亲一命。现在，你能接受我的安排了吗？”
冯朗自昨天开始，就处于一种极度痛苦之中，他为燕国的弱小而愤怒，也为李崇这些大臣的背叛而愤怒。在他的心目中，母亲的命令几乎和李崇的背叛一样可恨。他一心认为母亲是因为父亲不再让她当皇后而想出的泄愤之举。没有想到，在看似绝情的背后，却藏着母亲一番救父亲的心意。
冯朗盯着母亲，他在心里没有说出的话是：就算妹妹嫁进魏廷，就算我们兄弟三人投降，没准我们只会加速父亲的死亡，而根本救不了父亲呢。
但是此时此地，面对如此用心良苦的母亲，冯朗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王夫人开口了：“朗儿，这是一个乱世。大国小国战乱不断，人们孜孜以求的就是土地和权力。而我这个当母亲所求的，无非就是家人平安，你们能够平安地活在这个世上。你们几个总要开枝散叶，努力活下去。无论谁输谁赢，谁来当国王，人总要想办法活下去呀。我期望你们能抱着这样的念头在这乱世里活下去。如果可以，我更期望你们能为终结这乱世出点力，让燕国的百姓，让更多的人不要再过这战乱频仍、颠沛流离的日子。”
冯朗看着母亲动情的样子，禁不住用手环住母亲的肩膀：“母亲，您不用再担心了。我会和三弟好好说，按照你的吩咐做就好了。”
“朗儿，你是个明智的人。你大哥性格缺少决断，深受你父亲的影响，对形势走向看不清；你三弟是个练武之人，说话做事都不太用脑子。不过，你小妹倒和你的个性有点像，你们两个人要守护大哥和三弟呀。切记，乱世之中万事要筹谋在前，遇事不可冲动。魏军就要来了，当下如何做就听你父亲的安排吧，至于你们选择什么时候走，我和你大哥要再看看。”
母子俩正说着，门外小宫女轻轻地敲门：“夫人，天王派人来找广平公。”
王夫人看着儿子的眼睛：“眼下，你父王吩咐你去做任何事，你只管去做就好了。要留心父王的想法，也要多听听大臣们的意见。还有要记得：任何时候都要与人为善，多交朋友。”
冯朗对着母亲深深地躬了一下腰，就开门匆匆而去。他一直垂着头，怕自己含着泪水的样子被母亲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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